頂點小說 > [紅樓]公主自救手冊 >257.第 257 章
    賈赦的眉頭皺了一皺“母親這話是什麼意思”

    賈母張張嘴,幾乎下意識的就要將自己的話再咽回去她並不認爲賈赦是那個可以託付賈家前程的存在,便是今日對賈赦刮目相看了,這股子慣性仍在,幾乎下意識就要斥退賈赦,只和賈政密謀。

    可看着賈赦那與往日不同的銳利目光,那斥退的話在舌尖繞了幾繞也沒有繞出口,卻化作一聲悠長的嘆息“此事說來話長。”

    這一話長便就話了整整一個時辰,賈母本只想泛泛帶過,卻不想越說心裏越是沒底賈家做的事兒論起來說不上抄家滅族,卻也足夠流放個十萬八千里了,賈母素日裏雖是算計,但也不是不心慌的,此時有了傾訴的對象雖說賈赦是她不喜歡的,但總是她肚子裏出來的吧因此便就滔滔不絕的只將自己的千般謀劃盡數說了。

    她說的久,久到賈政親自起身出屋子換了兩回茶,也久到賈赦從震驚到木然到回神反反覆覆的不知輪轉了多少遍。

    直至賈母住了口,長長的嘆出一聲婉轉悠長的嘆息,賈赦才直着舌頭道“母親你這般果真是”

    他果真了半日,也沒有果真是一個結果來,但賈母看他這樣,又如何不知道他要說的不是好話兒

    便就嘆息道“若是你和你父親一樣出色,哪裏用得着我愁白了頭髮”

    賈赦眼珠子一鼓,幾乎是條件反射一般的譏諷道“二弟倒是出息,主事了這些年依舊在工部主事兒呢”

    賈政再想不到火會沒有緣由的燒到他身上,便就漲紅了臉“小弟惶恐,當不起大哥這樣說”

    其實賈赦不過便就是隨口一句,因此也不想和賈政爭辯,只看着賈母道“母親這許多年謀劃這許多,樁樁件件皆是私密之事,怪道沒有和兒子議論過呢。”

    就說得賈母也忍不住面色紅了一紅賈赦到底是她親子,這般瞞着賈赦,卻和瞞着外人有什麼區別

    可不等她將這問題想出個結果來,那賈赦便是冷笑道“不過沒有商議過也好,因爲便是此時聽到這些事兒,我也忍不住想要笑上一場。”

    賈母此時臉色不紅了因此她的臉已經徹底白了,就起身來指着賈赦,只哆哆嗦嗦道“老大,你這話兒卻是什麼意思”

    “難道不可笑嗎”賈赦就偏頭去看賈母,一張本是成熟甚至於有些老邁的臉此時卻是帶着一點天真的質樸了“這許多的銀子,便是買古董也能裝一屋子了,可嘆母親卻是全部投到了一個太監身上,這和肉包子打狗有什麼區別”

    就說得賈母止不住的在他臉上一唾“我本以爲你如今懂事了,卻不想還是個渾的古董這古董有什麼用是能喫還是能喝我這般的算計不還是爲了你們兄弟倆的未來”

    那賈赦就笑了“可不是,古董有什麼用摔地上了也不過能聽一個響兒,這太監摔下來動靜可就大了去了。”

    登時噎得賈母只要背過氣去。

    而賈赦見她這樣,心中疼痛之餘不由又升起了一種詭異的快感,便就更管不住自己這張嘴了“卻不知道母親還給家裏留下了多少銀子夠處理我們的身後事不這可是一大家子人呢,少不得也要個千把兩的吧”

    賈母才喘過氣來就又要背過去,只舉起面前的茶盞就往賈赦身上一擲“你想什麼時候死都行總少不了你的那份兒棺材本”

    賈赦便就側身避讓,雖未完全躲過去,但到底只是讓那茶盞帶過了他的衣襟。

    可便是這樣他也不氣,就繼續氣定神閒道“母親卻是別隻想着兒子,這事兒可是能夠一兜一大家子的事兒,母親可爲自己看好壽材了又有二弟是母親的愛子,想必也不能馬虎了哦,還有寶玉,他今年才一歲,不知能不能脫罪只想來珠兒便就沒有這份好運氣了。”

    他說了這許多,報出的盡是二房的人名,這並非是因爲他認爲自己這一房能夠脫罪,而是因爲他清楚的知道自己這房便是全綁在了一起,只怕也不及二房人的一根手指頭。

    果然,聽到賈赦嘴裏悠閒的吐出那一個個的人名,賈母便再是怒急,這腦海中也不由頓了一頓,而只是這一頓,便就感覺到她的心都要被冰住了。

    賈政,賈珠還有她玉雪可愛的寶玉

    就顫抖着嘴脣道“這卻與你兩個侄兒有什麼關係他們這纔多大你這個做伯父的竟是不願意放過他們嗎”

    “不是兒子不願意放過他們。”賈赦就眼珠子錯也不錯的盯着賈母“這將皇家在手掌中玩弄的罪名母親認爲闔家覆滅的代價竟是還大了嗎”

    賈母“”

    頓時說得她連呼吸也屏住了

    她不是沒有想到過這個問題。

    她只是拒絕去想。

    賈母並不是不知事的婦人,她知道得罪皇家會帶來什麼,如果說現在她將皇家的面子放在手掌中玩弄,那麼皇帝絕對不介意將她全家的性命放在掌中寸寸捏碎。

    到了那個地步,賈家只怕就沒幾個活人了,而且若是因爲這樣的污名落罪,那賈家便是有一兩個餘下的孩子,他們再奮起的可能也不太大了。

    因此賈母走的可能完全不是一條青雲路,而是將賈家全家帶入黃泉的不歸路

    想到這裏,賈母便就豁然擡頭去看賈赦,卻見這個向來以酒色爲生的大兒子正一動不動的睨着她,那份靜止之下的冷毅竟然使得賈母在恍惚中回憶起了自己的丈夫,回憶起了末代的榮國公,在這座府邸漸漸沒落之時,他彷彿也是這樣的坐在自己的面前,不言不語,宛如一座雕塑。

    不,還是有一點不同的,那就是賈赦的目光太渾濁,就像是一灘混混沌沌的泥潭,全然不似賈代善的精亮和銳利。

    可這時賈母寧可面對賈代善的目光了,因爲她痛苦而又驚訝的發現自己竟然完全讀不懂賈赦目光中的含義賈赦,這個從她體內誕生出來的孩子,頭一次在她的面前表現出這樣陌生的面孔。

    好似他們不是母子,只是錯身而過連擦肩都沒有的路人。

    就是這樣的感覺使得賈母感到了一種徹底的絕望和茫然她或許是不喜歡賈赦,但是這種不喜歡也是有比較的,只是相對於賈政,賈珠和賈寶玉要差上一些,但如果將賈赦和張氏、和王夫人一起放到火坑面前,她一定會毫不猶豫的一腳踹下那兩個女人搶救回自己的兒子

    可現在,她的兒子卻彷彿已經不是她的兒子。

    賈母無法描述這樣的心情,也不願去描述這樣的心情,她只是哀婉的,甚至於第一次向着賈赦放下身份,如同哀求一樣的道“那依你的意思是”

    賈赦“”

    不客氣的說,賈母的態度使得賈赦當即便就是一唬,幾乎都要維持不住面上那故作的深沉,只想要跳將起來,然後問一問賈母到底中了什麼邪。

    但是不等賈赦整理好自己的心情,賈母便再一次的開口了,她的語氣依舊是小心翼翼的,只是話語中的意思便全然不是了“老大,你終究是這個家的主事人,便是有什麼事兒,也終究漫不過你去,你哪怕不願顧及我這把子老骨頭了,卻也要想想鏈兒,他才失去母親”

    就說得賈赦笑了起來,只譏諷的將賈母的話接下去“斷不能在這個時候再失去父親了是吧”

    賈母再不想自己的話賈赦竟是能夠接得這樣順這樣溜,不由便就是一噎,待回過神來那面上就止不住的有些緋紅了“你知道便好,如今我們孤兒寡母的可不得盼着你嗎因此你竟是拿出個主意來,只將眼前的坎兒邁過去纔是。”

    賈赦卻不說話,只斜着眼睛看賈母,他的目光本就因爲酒色的侵染而變得渾濁,這樣斜着眼珠子看人的神色便就愈發的在渾濁之外有一種不可言說的深邃感覺,只將賈母看得惴惴不安,幾次想要說話,卻又發現那字音壓在舌根吐不出來。

    這樣反覆了幾次,端讓賈母憋得十分痛苦,就在她忍無可忍道決定無論說什麼也要說出口的時候,賈赦卻是搶先開口了。

    他的話依舊帶着一點玩世不恭的遊離感“那便開祠堂吧。”

    如果說賈母剛剛的呆滯只是一時的出乎意料,那麼此時就是完完全全的不知所措了“開祠堂老大,你要開祠堂做甚且這時別說是開祠堂,就是去初代賈國公的墳頭跪了,也不知道陛下是否會心軟。”

    賈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