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海如何看不出賈赦的想法他是不想賈家就此帶累了賈敏,卻也不願意賈家黏在太子身上啊太子要是被帶翻了船,自己也不見得會好過
就想了一想,只半是勸慰全是威脅的道“內兄還是歇歇這心思吧,不是小弟看不得內兄好,只是內兄也想想,太子殿下對內兄是無所求的,反而是內兄指望着太子活命呢,若是順遂了太子的心思還好,若是太子覺得內兄不聽話,換一個聽話的也不是什麼難事兒。”
賈赦一腔熱血被澆得透心涼,便也有些許不滿了“殿下不是還需要我賈家作證嗎如何便就不過河也拆橋了”
林海就是一聲冷笑“昨日上堂的是內兄,想必比我更清楚些,不但你賈家,便是那張家劉家和周家也是被刑部傳訊的了,若是四家人湊齊了自是好,若是湊不齊,這三家人的證言也能夠頂事了。”
賈赦“”
他向來是個識時務的,若是能登天自是不介意走一走,但若是登不上去,卻也不願從半空中落下摔斷了脖子。
當即就對林海一拱手“多謝妹夫指點,我知道該怎麼做了。”
林海也不點頭也不搖頭,卻是看着賈赦輕輕一嘆“指點談不上,不過便是幾句閒話罷了,只內兄卻是要記得,無論說多少子話,終究還是看怎麼做,岳母那裏你卻要堅定些纔可以呢。”
賈赦自然知道這點,且這事兒和他脖子上喫飯的傢伙息息相關,便也不在意和賈母那點子只剩表皮的母子情面了,就堅定道“如今我和她是互相捏着要害呢,因此我動一動固然不容易,她想動一動卻也不是那麼輕鬆的事兒。”
林海知道這點,只是對賈赦依舊有些不放心,就道“按說這話我本不該說,只是岳母也是女中豪傑了,更是有幾分歷經歲月磨礪的沉澱在,因此內兄萬不可因爲她是女流之輩而輕視了去。”
賈赦就笑了“女流之輩又如何我竟是個連女流之輩也不如的因此斷不會錯了眼珠子去,這事兒妹夫渾然不必擔心,畢竟懸在那裏的是我的腦袋呢,我不上心着些,還有誰上心”
聽得這句,林海也是笑了“卻是我多言了。”
話已至此,兩人便再是放心不下卻也無可奈何了,那林海又指點了賈赦幾句,無非便是如何看緊家下人等,切莫讓賈母找到突破口。
賈赦多年未管事了,但到底也是大家子出身,因此便就虛心的聽了,也聽進去些許,兩人一個講一個聽,又時不時的辯證了一番,這天便就在不知不覺中亮堂了起來。
待得林海住了口,那賈赦早聽得是一肚子的雄心壯志只等着回頭去炮製他的老孃和弟弟呢,便就拒絕了林海留飯的好意,只帶着一個雖未裝食物,卻裝滿了算計的肚子心滿意足的登車而去了。
林海且將人送到了二門處,便就拱手道“小弟還要收拾收拾,這詹事府的事兒可是一日也落不下的。”
賈赦自不會在意,就隨意揮手去了,卻不想他這邊一扭頭,那邊林海卻是沒有成功走人賈敏只從月洞門中漏了半個身子出來。
林海一見賈敏的模樣便就知道今兒這事兒她心中定是有數了,不由便有些踟躕。
畢竟無論怎麼說,林海這是在挑起賈家內亂呢。
如此一想,那面上不由就更加白了幾分,只惴惴不安的向着賈敏迎了幾步,聲音也不由的輕柔了些許“你怎麼會在這兒如今這太陽出來了,你仔細曬着。”
不想賈敏卻是不說話,就往旁邊一挪,只將那剩下的身子也露了出來,面上卻是無喜無悲,叫林海看不出個究竟來。
這下林海心中不由更加驚嚇了些,登時也顧不上什麼詹事府了,忙忙的趕上去,忙忙的將賈敏的手牽了,就忙忙的開口道“你可是怪我只只這事兒”
賈敏便就搖了搖頭,迎着林海不安的目光微微露出了一線微笑來。
她那笑是清淡的也是柔弱的,便好似繚繞着薄霧的晨曦,只露出其後些許的明媚來。
林海見此,心中不由便就定下大半,只將賈敏往懷中一摟,又將胳膊收收緊“我知道這事兒委實在挖你的心,只是”
“只是便再是看着我痛苦,你定然也情願看着我活着痛苦。”賈敏就將頭從林海的懷抱中掙扎出來,但不等林海面上變色,她卻已是將手捂在林海的嘴脣上,又道“再怎麼樣,活着終究比死了好。”
這話如何又不是在挖林海的心因此他哽了幾哽之後卻只能默默點頭“人生路漫長,爲夫只願和你並肩前行。”
林海登時柔腸百節,待要說話,卻又覺得那千萬的話語盡是多餘。
只不想賈敏卻是又轉而道“只只我那母親卻是個不省事的,我真是擔心大哥一人對付她力有不足,若是讓他從大哥的手中掙脫出去,我們只怕便就握不住這局勢了。”
這下林海顧不得什麼感慨了,連忙一疊聲的道“你卻要如何並不是我不信你,只如今你身子纔好些,我卻捨不得你費心呢。”
賈敏輕輕一笑,只擡起手就在林海的臉上一劃拉,那指尖輕輕柔柔的,像是淘氣又像是挑逗“夫君想哪裏去了我若是自己出面兒,少不得讓我那母親誤會了去,因此我只需要躲在幕後進行一招釜底抽薪也就是了。”
林海“”
他不是不信賈敏心中的主意,只是賈敏這般的說法委實讓他有些不能明白。
便就想了一想,只試探道“既要釜底抽薪,只不知這釜底是什麼釜底,這抽薪又是如何抽”
賈敏卻是不說話,只睜着一雙眸子將林海定定的看着,她的眼睛很清亮,那黝黑的瞳仁中似乎有光芒在閃爍。但若是再看,卻又覺得那雙精亮的眸子好似籠罩着一層霧濛濛的水汽,只折射出說不清的纏綿情誼來。
林海便就一時看呆了,還是賈敏輕聲開口才喚回了他的神志“夫君向來不是一個多話的人,會這樣問也無非是因爲那賈家生養我十餘年罷”
登時林海就不是呆而是哽住了,一時間只覺得賈敏這話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而看着林海那堪稱變換的臉色,賈敏卻是噗嗤一聲笑了,就微微挑起脣角,只在林海的面上輕輕捏了一把,且把人捏回了神。
但不待林海說些什麼,她便就似抱怨似撒嬌的開口了“夫君在想些什麼呢難道還覺得我是挖了一個坑給你跳不成”
林海訕訕一笑,只也不接話,就循着剛纔的話題道“夫人的妙招還沒有給爲夫好好解釋呢。”
賈敏的眼眸只在林海的面上轉過一圈“並不是什麼大事兒,只是以後我便就只能看夫君的臉色喫飯了。”
登時說得林海不解了“你這是什麼意思你可是我林家堂堂的主母,這林家大小的事兒哪一件漫得過你去若說別人看你的臉色喫飯還說得過去,哪裏便需要你看我的臉色了”
賈敏聽了,再是一笑,這笑容裏便有些許的輕鬆了“若能得夫君這話兒,那我再是沒有什麼放心不下的了,便是將賈家送來的嫁妝盡數送回去,想來夫君也不會見我食不果腹衣不蔽體。”
林海自是聽得出賈敏的話兒是調笑,只此刻的他卻是笑不出來了。因爲他整腦子都被兩個字填滿了嫁妝。
嫁妝
嫁、妝
一時間總總的想法盡數從林海的腦海中划過去,倏然閃滅,使得他好似明白了些什麼,又有好似什麼也不明白。
正是這樣的無措,使得他的面上不由的就帶出了幾分來。
而賈敏自然知道林海在遲疑些什麼並非捨不得自己帶來的這許多的財物,而是不明白自己這樣做究竟是爲了什麼。
想到這裏,她便是一嘆,只將林海的手輕輕的握在兩掌之中,就在林海似明悟似不解的目光中開口了“我出嫁那日,雖不言十里紅妝,但這妝奩的數量,在閨閣好友中也是數的着的了。”
這點林海自然不會否認,只說當年林家甚至於得清理整整出兩個院落來曬妝便就可見一斑。
而賈敏卻是轉而道“這嫁妝,不但是父母對我的擔憂與期望,也是賈家藉由我和林家建立的又一條紐帶。”
這話或許有些彆扭,但林海卻能明白加賈敏的意思是賈家給賈敏這許多的嫁妝,不但是出於賈敏是賈母唯一嫡出女孩兒的原因,也是因爲只有嫁妝越豐厚,賈敏在林家才能越站得住腳,而只有賈敏在林家立足住了,賈家和林家的關係才能長長久久下去。
也或許還需要賈敏給林家生下一個具有賈家血緣的繼承人
但無論如何,那都是之後的事情了,而嫁妝卻是某種意義上的敲門磚。
而現在,賈敏竟然要將所有的嫁妝都歸還給賈家
不客氣的說,林海的腦子當即便就嗡的一聲,只有些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