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紅樓]公主自救手冊 >278.第 278 章
    就在這樣的一種心態中,皇帝笑了“梓潼和朕不愧是多年的夫妻,果真知我甚深。”

    皇后一喜,止不住的去看皇帝,眼神中也剋制不住的帶着一點子絕路縫生的期盼了“陛下可是同意了”

    皇帝只豎起一根手指搖了一搖,這本是一個風流的動作,可惜皇帝不但年華已逝,神色間更是有一種說不出的凶煞之氣,便也將這股子風流作態破壞得乾乾淨淨,“皇后此話差矣,朕什麼時候答應你了”

    皇后“”

    她所有的激動都在瞬間被哽了回去,只化爲一口血腥味在她的咽喉處繚繞不去“陛下難道陛下此時還有更好的人選或是更好的主意嗎”

    皇帝再是一笑,卻是矜持着不說話了。

    其實他並沒有更好的主意,至少是暫時沒有,但這並不等於說他願意被皇后牽着鼻子走了

    他更願意在皇后死後撿漏。

    或者應該這麼說罷皇后興許是給皇帝出了個主意,但她不該自大到拿着這個主意作爲籌碼和皇帝談判,如果她乖順一些,那麼皇帝不介意在皇后死後稍微滿足一下皇后的心願可現在不同了,現在看來這皇后明顯是想將他握在手裏拿捏的。

    而皇帝不會接受這樣的脅迫,他只會反手將皇后一把捏死

    就定了定神,只含笑看向了皇后“梓潼已是將死之人,又何必這般執着於後世之事莫若早些放下,走得也能心安些。”

    又微微往那屋樑上一掃“朕記得也是一年前吧,皇后好似也往橫樑上掛過人”

    皇后“”

    在這般直白的明示之下,她的臉再也止不住的抽搐了,連聲音都有了一絲破碎的錯覺“陛下”

    端的是可憐可嘆,可惜卻引不起皇帝的憐憫。

    他只是冷漠的起了身,就拍拍手道“皇后是個聰明人,怎麼會連這點子話語都聽不明白了罷,朕卻是沒空和皇后玩這些心眼子的了,你若是願做一個慈母那還是儘早一些。”

    一面說着,一面只轉身往那明堂處走去了,待得到了明堂之上,腳步也不停歇,只目光卻是犀利的左右一掃,當看着那些在坤寧宮中伺候的宮人時分便止不住的有些殺意了。

    可他到底沒有說出口,腳下也連連邁步,就旋風一樣的颳了出去,又過了不多時便能夠聽到外面傳來的起駕的呼喊聲,而不過一會兒,連那喧譁也已然遠去了。

    只剩下皇后愣愣的坐在原地出神,晃眼一瞧,便好似一道蒼白的剪影。

    皇后在最後的時刻想了什麼沒有人知道,宮人們只是靜默的看着皇后的神色從麻木到抽搐,從抽搐到哀婉最後又漸漸歸於平靜。

    那約莫是一種死寂般的平靜。

    就在這樣的平靜中,諾大而安靜的坤寧宮就像是一座空寂的墓穴一樣將皇后掩埋。

    直至她真的死亡。

    也在等待着她真正的死亡。

    宮中變天了。

    只這次是大變。

    因爲皇后死了

    皇后爲天下之母,因此死了也不叫死,叫薨,她這一薨,全國上下都得戴孝。

    卻也叫人戴的百思不得其解。

    程曦站在屋子裏,一面看着小太監們忙忙的將屋子裏有色的東西收起來,一面木着一張臉任由着丫頭子在自己細綾的裏衣外罩上粗糙的麻布袋子,僅用一條麻繩粗粗繫好。頭髮也散了下來,重新紮成兩個粗糙的丫髻之後再在額頭上勒上一根一指寬的白布條

    她是皇后的嫡親孫女,所以無論年紀多小,她也得去宮裏守孝至少在最開始的幾天,這態度一定要端正。

    可程曦卻一點也不想端正。

    就在她這樣想的時候,門簾沒有門簾了,那張桃紅繡鯉魚戲蓮的錦緞卦子已是扯下來了,一時間還沒有素色的物什替換上去,因此門洞也就大敞着的,也因此極遠便就看到程錚闊步而來。

    程錚本就生得高挺,此時一身粗糲的麻布衣服竟是極爲筆挺的,行動間竟是一點的褶皺也不帶起,只讓他看上去虎虎生風,又有那髮絲間拆去了素日裏堆金砌玉的累贅之物,只三千煩惱絲盡數攏起,額前的白布條不顯落拓,倒襯得人越發的丰神俊朗了起來。

    程曦便就看得笑了,恰好此時丫鬟們繫好了她後腦勺上的活釦,她登時從她們的手中掙出去,只向着程錚一撲“爹爹。”

    程錚趕忙上前兩步,就將程曦摟在懷裏,搓了搓她身上的布料,嘆息一聲“苦了你了。”

    程曦抿嘴一笑“爲長輩守孝哪裏有喊苦的道理呢”

    復又壓低了聲音,只在程錚的耳邊道“且這心裏高興了,便是再苦也甘之如飴,曦兒還沒有對爹爹道一聲恭喜呢。”

    就說得程錚剋制不住的去瞪她,可眼神中卻是沒有多少厲色,若是仔細看了竟是還有三分克制不住的喜悅

    程曦登時看笑了,且伸了手去擰程錚的臉,又低聲道“爹爹警醒着些,這終究是死了嫡母,卻不好這般的作態呢。”

    程錚如今也是個明白人了,因此只需一句話便就面色一肅,雖到底看不出幾許哀慟來,卻也叫人捉不出什麼錯漏了“孤知道,只這不是沒有外人嗎罷了罷了,孤還是從頭裝到尾吧。”

    就和程曦只相視沒有一笑,但父女兩在這一對視中也是有一份難言的默契在了。

    而不過幾句話的功夫,徐氏身邊的倚畫就匆匆而來,她身上雖不是麻衣,卻也是月白的素色,就遠遠對着程錚和程曦一禮道“殿下郡主,娘娘已是準備好馬車了,若是殿下打理好了便就進宮罷”

    這奔喪的事兒總是宜早不宜遲的,且皇帝不知爲何,在皇后死訊傳出的同時又封了一日的宮禁,便越發晚了些,也越發的要表現出一份迫切來程錚身爲嫡長子,卻是不好落於人後的。

    因此只側眼看了看程曦,見她也毫不猶豫的點了頭,程錚也就大步向着倚畫走去“孤已無事,走吧。”

    倚畫便就側身引路,一行人只來到二門,便見徐氏也是包裹了一身的麻布,只站在那裏用白色的絹帕摁着自己通紅的眼角。

    程曦“”

    程錚“”

    父女兩不由雙雙唬了一跳,對視了一眼,皆道徐氏這演技也太出神入化了些。

    就惴惴的走了過去,一起用惴惴的眼神看着徐氏,又等了一等,便由程曦惴惴開口道“孃親這是怎麼了這皇后沒了”

    不是大喜事兒嗎

    徐氏只回過頭,就在程曦的呆愣中毫不遲疑的展示了一對大白眼兒,看得程曦和程錚更是懵愣,而她抿一抿嘴,只伸手拽着程錚往外走去。

    這垂花門和太子府內乘車坐馬的地方還是有一段距離的,程錚也就初初被扯住之時有幾步的踉蹌,待得回過神來,便反客爲主,只在徐氏的身邊並肩而行,一面走一面就低聲調笑道“垂花帶露,堪爲世間殊色只孤卻不明白,娘子這是如何表現得這樣情真意切的,莫不是對那韋氏當真有幾分真情在吧”

    徐氏聽得就側眼去看程錚,她的眼角本就緋麗,此時脂粉不施的情況下那水汪汪的眸子就像是要溢出漫漫的情意一般。

    也將程錚看得一愣。

    卻也只瞬間就回過神了,而這一回神便就看到徐氏伸手遞過來的東西了。

    卻是那張白布的帕子。

    這東西並不是徐氏慣常使的物什,因爲它只是一張尋尋常常的棉布帕子,一色的素淨,連滾邊的線都能看出幾許的匆忙來

    徐氏自嫁給程錚以來,是斷使不上這麼粗陋的東西的,因此這玩意兒只消看一眼,程錚便就明白定是徐氏的丫頭們在報喪之後匆匆趕製出來的。

    只卻也不能明白徐氏給自己看這個作甚

    見到程錚困惑的目光,徐氏也不說話,只微微擡起手指,就點點自己的眼角。

    程錚也順從的拿起手帕,只往自己的眼角一抹

    程錚“”

    他可算是知道徐氏爲什麼能哭得這麼情真意切了,若是在自己的眼角抹上這玩意,只怕自己還能更情真意切些

    就轉而將手帕放在鼻子下,只一嗅便道“是芥末”

    問得程曦不由也好奇的看過來,便見到陽光下那手帕雖是素淨,卻是隱隱泛着青黃的色澤,她就將那帕子搶過來,也聞了一聞,登時便有一股極爲強烈的刺激感直衝頭頂,她一時間不查,眼中也不免就蓄了淚水。

    可帶着眼眶中的點點淚光,程曦但卻是笑了“這樣的好東西孃親是打哪裏弄來的雖不起眼卻是實用呢,便給了女兒可好”

    徐氏就睨她一眼,只從袖子裏又抽出兩張帕子來,和程曦手中這條瞧着一模一樣,連大小都是差不離的“急什麼人人有份。”

    程錚“”

    這是說連他的份兒也不會落下了

    一時間只覺得有一些啼笑皆非,但就在他不知道說什麼的時候,卻是已經看到自己家的馬車橫在小道盡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