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紅樓]公主自救手冊 >第374章 第 374 章
    可他卻沒能說下去,蓋因程曦聽到李賢的名字後登時就回過神來了,這黃臺瓜辭竟是比七步詩還要應景呢

    那李賢是武則天的親生兒子,排行老二。

    而不同於受盡寵愛的太平公主,武則天兒子們的命運……都有些一言難盡。

    ……其中李賢尤甚。

    他於上元二年李弘猝死後繼立爲太子,其舉止之端才思之敏深得朝野上下的稱讚,本應前途無量,卻不想調露二年因謀逆罪被廢爲庶人,文明元年於流放地巴州被逼令自盡,其年不過二十九。

    終其一生,再是光芒奪目也不過是一個武則天權欲之下的棋子,等到武則天廢帝自立的時候,他也就因成爲武則天的畔腳石而被一腳踢開了。

    不過也不止李賢一人如此:武則天的四個兒子,又有哪個能夠在她手裏討得好去?這個女人或許是千古一帝,但當她作爲母親之時,卻也能讓兒子們有苦難言。

    但程曦卻並不想借此批判武則天畢竟人無完人,且武則天要不是這樣的性格,只怕也走不到那個的地位。

    她唯一在意的是這詩果真就……就叫人聽完後只覺得心中一滯。

    這首詩聽着念着想着,竟是句句字字都是極爲貼閤眼下的,皇帝雖是比之武則天如地上的泥和天上的雲,但他那折騰兒女的勁兒卻是跟在女皇身後奮勇直追的,還大有趕超之勢的。

    ……

    只再是感慨程曦也不不認爲李賢這詩句是能夠傳話給程鈺的:這些話兒到底是直接影射了當權者,而且李賢寫這首詩的時候已是被幽靜了,現在程錚再將這首詩拿出來卻是想要被幽靜嗎?

    因此只是瞬間,程曦就將所有的感慨悉數壓下:“好詩!只這詩我們品評一番也就是了,哪裏又需要大張旗鼓的宣揚了?”

    她的話得到了許家兄弟的贊同,便是徐浩也沒有異議:其實就是徐浩自己,在念出這黃臺瓜辭後也品出不對了,因此程曦說不好,他自然只有贊同的份兒。

    只不想這裏衆人想要營造出一種什麼都沒有發生的太平,那裏程錚卻是因這詩句中的蘊意而執拗起來了:“如何便就不成了?如何就需要放下了?孤品着這詩句極好。”

    任性,恣意,而且極端。

    卻也有濃得化不開的愁緒。

    程曦並非不知道這愁緒來自於何處:程錚能夠理解程鈺和程鐶爲何和他手足相殘,卻不能明白皇帝幾次三番的要至他於死地是爲了什麼?

    他不是皇帝的兒子嗎?他不是皇帝的嫡長子嗎?他不是皇帝想要託付天下的那個存在嗎?

    只程錚的思緒還未來的及發散,程曦就再也忍不住就一把揪住了程錚的……衣裾下襬:沒辦法,她個子矮。

    只也將程錚拉得身子矮下一截,身子不由前屈,兩人便就面對面,眼對眼了。

    程曦的眼神向來是極爲跳脫的,便如同她這個人一樣安分不下來,可不想此時卻是出奇的沉重,也出奇的銳利,直直的就向着程錚的目光深處看去:“爹爹便是覺得這詩和了脾胃卻也別任性您光看着這詩句好,卻不知看到那章懷太子的下場沒有?若是您覺得這下場還不夠,那還要不要再看看那章懷太子妻妾兒女的下場?如此也叫曦兒早日瞧瞧自己的未來!”

    就說得程錚……且伸手在她的手背上一拍,藉着程曦喫痛收手的時候只直起身子,卻是又在下一刻將程曦整個人抱起來,只摟進懷裏細細的在她面上一摩挲,這才嘆息道:“我的兒,爲父不傻……只到底咽不下這口氣。”

    程曦雖被他摟得說不出話兒來,但心中依舊是不忿的:你哪裏不傻了?你的傻都遺傳到我身上了!

    卻是到底沒有說出來,只嘟着嘴生氣。

    程錚瞧她這般就再是一笑:“孤又不是白紙黑字的將這詩傳過去,你怕什麼?”

    程曦就擡頭翻了個白眼:“難道叫人口述就能夠說成空口白牙了?只怕到時候指認的證人叫你數都數不過來!”

    程錚再是眨眨眼,眼神裏竟是帶着一點無辜了:“可若是孤只叫人送一截瓜蔓去呢?”

    程曦……程曦都要給這個爹跪下了!

    她簡直都要佩服程錚堅持之下的獵奇了:堂堂太子給堂堂三皇子送一截瓜蔓過去?這是要做毛?

    便是送去好了,可三皇子又能明白程錚的意思嗎?她可不知道這兩人什麼時候心意相通了!

    程錚便就笑看着程曦的面色簡直像是調色盤一樣的輪轉不休,可嘴裏卻是有些哀婉道:“孤知道你們在擔心什麼……但,但孤着實是”

    着實?

    着實是什麼?

    程曦只渾身一抖,就有些震驚的看着程錚,卻見程錚雖是面上帶笑,但任是誰都能看出他那笑容中的敷衍來,又有一雙眼眸看起來神色空落落的,連睫毛都在簌簌抖動,就好似一隻哀傷的蝴蝶。

    落寞,悲傷,但這水一樣的沉寂之下卻是隱藏着火山的炙熱與暴戾,好似他現在已經無比的想要吞噬這天地,卻是不得不收斂起自己所有的情緒,只在人前顯示出他的不知所措來。

    程曦:“……”

    其實她不是不懂,只是在這個瞬間她才終於再一次的願意直面程錚的痛苦了:有些事兒並不會因爲互相傷害就能被掩蓋的,無論皇帝的動手有多恨,也不論程錚的反擊有多厲,這痛苦只會越發深沉的積澱在程錚心裏,最後……

    所以程錚迫切的需要發泄,無論是什麼都好,他需要將心中的惡氣出出來:而這首隱喻着皇帝爲父不慈的詩句,就成爲了他眼下最好的情緒載體。

    程曦想到這裏,心不由的越發的捅了,也越發細細的看着程錚的眉眼,只從他那簌簌抖動的睫毛之下再往他的眼眸深處看去,彷彿執着的從他的眼神中看出什麼來。

    也或者她是在看這個陌生又熟悉的程錚,在看這個雖然已經學會了隱忍但依舊願意直面最真實自己的程錚:今日的程錚讓程曦無言的感覺到了一種陌生,他的隱忍甚至於使得程曦感覺到對方好似已經在自己看不到的時候開始邁步前行,最終他們會越離越遠……但就在程程曦這樣恐懼的時候,程錚卻是又用一種前所未有的堅決忽然回頭了

    這使得程曦在安心之餘不由得又有些憐愛,那是一種對於自己的親人無條件無限制的包容,是一種雖然知道程錚的行爲無比幼稚卻依舊想要滿足的包容,而爲了這種包容,她願意賭一局,就賭程錚這一次發泄不會產生什麼不可挽回的後果!

    想到這裏,她竟是一點的遲疑都沒有,轉身便就幫着程錚開始勸服徐浩和許家兄弟了:“這瓜蔓並非少見之物,便是送去了……也沒什麼吧?”

    就說得徐浩和許家兩人嘴角止不住的抽搐:他們本來還認爲程錚能夠被程曦勸阻的,可眼下這最大的儀仗竟是毫不猶豫的投靠了敵人……

    這一家子都不靠譜!

    就苦笑道:“小郡主若果真這樣說,我們也無甚話兒好講,只到底……”

    “只到底小心謹慎爲好。”程曦就笑道:“這個道理曦兒和爹爹自然明白,可三位大人可也是草木皆兵了些?”

    便在他們困惑的眼神裏道:“瓜蔓既然是常見之物,想來民間也多寓意罷?”

    許慕修就眼神死的看着她:“明代倒有瓜蔓抄,因此也用來比喻連坐之罪。”

    程曦:“……”

    連坐?連坐什麼?是說皇后的事兒連坐程鈺還是程鈺的事兒連坐別人?

    這瓜蔓便就沒一點好的含義嗎摔!

    倒是徐浩真真覺得這婁子是自己捅出來的,便也就更加的上心幾分,見這瓜蔓在文學上沒有突出表現了,就絞盡腦汁的往別處想

    別說,還真叫他想出來了。

    “微臣記得這瓜蔓亦可入藥?”徐浩就道:“彷彿主治清熱滌痰,寬胸散結,太子若莫就將這瓜蔓和些許治心中鬱結之物一併送去,就裝作一副叫三皇子寬心的模樣來?”

    其實程錚是很不想送東西和程鈺一起諷皇帝都要遮遮掩掩的,但此時皇帝拳頭比他硬,不得不低頭。

    且又有程曦更是既想幫程錚出這口氣又不希望皇帝看出些什麼來的尤其是今日這最後一出歸根究底到底還是他惹出的亂子,因此越發想要將這事兒悄無聲息的埋了,也好不叫程錚事後察覺自己竟是做了一件蠢事兒……

    便就迫不及待大拍手道:“如此也好,不若這般,旁的治療胸中鬱結之物竟是配成藥方,只這瓜蔓單列出來,如此既能掩蓋,又不愁三皇子沒法從這掩蓋之中一眼將此物挑出來!”

    那徐浩和許慕修已是怕了程錚和程曦了,只唯恐他們再想出些什麼別的喻物來,因此聽程曦這麼說不由就連連點頭,只盼着能在頃刻間將這事兒鑿實下來。

    許蒔修更是心急,一起身就要去醫館將方子配出來。

    只看得程曦和程錚是好笑無比。

    但他們雖是有心再留幾人一會兒,可熱孝之中真真不便待客,且又知道衆人爲何這般的急切,因此也不挽留,就由程錚自將衆人送出,直見人登車而去。

    至於那瓜蔓等物卻是不勞許蒔修的,太子府自有管事可以差使,不多時便就配好了方子,又搭配好了旁的物品,只做成一份禮的模樣就要給程鈺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