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兒是廢了,救不回來的那種。
可此時的她也顧不上字兒了，就茫然的擡頭看了眼林海:
這人怎麼就回來了？
他回來便就回來吧，又如何有時間和心神來自己這裏了？
這來了又怎麼沒有人通稟？
……
腦子裏亂哄哄的沒個着落點，以至於一開口就是一句極爲勁爆的話：“夫子來了？師母可好？她肚子裏的小弟弟也好嗎？”
林海：“？？！！”
他想他必須要感謝程曦至少她沒有如程錚那樣隱瞞下這個對自己至關重要的消息。
但……
林海：“……”
可明明是一句已經聽明白了話,怎麼依舊叫他覺得有點……
昏？
他依舊維持着自己躬身行禮的動作，目光也彷彿如之前那樣恭敬的注視着程曦腳下的方寸之地。
但就在這靜止中,林海卻是覺得眼前的景物在遽然間變化了：那張被程曦踩在腳下的，織着金花的地毯好似真的綻開了一朵朵鮮美的花朵，它們不但嬌豔欲滴,還似有陣陣的芬芳襲人,薰得人昏昏糊糊簡直都要站不住了。
於是林海也就真晃了一下。
程曦：“？？！！”
雖說在這輕微的晃動之後林海極快的站穩了身子,但似乎也正是因此而叫人更擔心了？
……畢竟這看起來簡直就是明顯的身體不適還要強忍的節奏啊！
程曦又是個知道林海在原著中早逝的人,這麼一聯想不由就越發的覺得心驚起來,直接將手裏的筆就往紙面上一丟，人更是已經是繞過桌子了：“夫子可是身體不適？”
這時候的她離林海近了些，也就順理成章的看到林海面上的疲憊之色……又有林海來太子府邸前雖也算粗略打理過自己，但到底無法全然消除那種長時間趕路留下的痕跡,眼下便就叫程曦一一看了去。
於是連帶着林海那因激動而導致的短時間暈眩也被程曦作出了合理的解讀：人太累了，累得幾乎都要站不住了。
這般一想,程曦真是止不住的有些埋怨程錚了：林海怎麼說也是爲幫他辦事兒才遠赴陵吧？這初初歸來,程錚怎麼就不知道先叫人好生歇息一二了？左那金陵的事兒林海也寫過信了,就放他回家休息一夜又如何？
只這念頭還沒來得及化作對程錚的問候，她就看到林海終於擡頭也甚是失禮的看了自己一眼：“小郡主方纔說……說內人……？”
林海真是驚喜到連話都有些不會說了，因爲即使能明顯聽明白程曦的話是自己老婆的肚子裏大概裝進了一個小小的林家繼承人了，但卻是怎麼都還想再將這話兒聽一遍、再聽一遍……便是千萬遍也聽不膩。
他固是驚喜到了極點，卻不知道自己的驚喜在程曦的眼中又是一種可憐：
真是可憐見的，等了這麼多年，可算是等到兒子了。
只那兒子在原著中卻是三歲即夭亡了，還順帶着叫賈敏也傷心過度跟着去了……越是回想，程曦就越發同情的看向林海，目光簡直都有些憐愛之意了。
也就好在林海此時正是沉浸在妻子有孕的激動中，便程曦看他的眼神詭異至此，也全無甚反映，反而眼巴巴的看着程曦，只盼着對方能再次給出一個肯定的回答來。
由此亦可見得他喜悅到如何方寸大亂的地步了，不然就他這樣的端方君子，又哪裏做出這樣違背禮教的行徑來？
還是程曦先回神了。
也不能算是回神，而是單純的被林海看得有些冒雞皮疙瘩，然後又順勢在腦海中冒出了新的想法：
那個啥，就林海這激動的樣子，明顯有些不正常吧？就好像……他之前並不知道這件事兒，所以纔會這樣又驚又喜，還幾乎都不敢相信了。
程曦：“……”
短暫的沉默了一下之後，她果斷的做出了兩個決定。
其一是：“師傅看着精神頭似有些不好，可是這番來去金陵累着了？莫若先行回府休憩一番，若是要查驗弟子的功課，什麼時候使不得？”
然後似是害怕林海拒絕自己一般，只越過林海，就對着他身後的太監自然是太子府中的自己人啦：“速去準備車馬，將夫子好好的送回去，若是有什麼差錯，我只拿你是問！”
那太監卻是常青手下的人……但既然是常青調教出來的，也自是知道程曦這個東陽郡主在太子府向來是如何蠻橫就這麼說吧，若是打着程錚的名頭，便是徐氏的命令他也是可以拒絕一二的，但要是拒絕程曦？
因而微微遲疑了一下後只扭頭去看林海：他不過一個小太監，就不和程曦硬扛了，但林海怎麼說也算是程曦的夫子……應該能扛一下吧
怎麼也不能就這樣從了程曦荒誕的命令啊！是去是留哪裏又能不過問程錚的意見了？
……可此時的林海哪裏還能顧上這些個規矩？
可以說，在聽到自家老婆身懷有孕的消息時，林海所有的理智就和陽光下的冰雪一樣融化了，再等這個消息被消化理解完畢……好嘛，竟是連那融化的水都蒸發的一乾二淨了！
心中茫茫然只有一片空白，空白之上又只有斗大的兩個淋漓墨字：
孩子。
……
…………
不怪林海太過於失態，實在是他等這個孩子太久太久，久到經歷了近十年幾欲無望的折磨，歷經了長女出世時那種從期望到失望的聚變……久到現在，在聽到這麼一個消息的時候，他已然顧不上其他了。
因而此時別說是在程曦的面前了，哪怕程錚本人在這裏……他也要失禮這麼一回了！
就更別說程錚不在。
就更更別說本就是程曦自己提議要送他走人的。
當即真是無比迅速的接上程曦的話頭：“微臣多謝郡主體恤！”
然後毫不拖泥帶水的轉身就走。
也就把那尚且遲疑的小太監遺忘在原地，木着一張臉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好在林海還有一個弟子能幫着解圍。
程曦忍笑對着那愣在原地的小太監一瞪眼珠子：“怎麼還不跟上去？難道你還想着要怠慢林大人？”
小太監：“……”
不敢，冤枉。
可要追上去？
他在原地想了一想，到底還是因爲懼怕程曦，就只能硬着頭皮去追林海
等追到了，等送出去了，他一定要在第一時間去給程錚通風報信！
……等等。
小太監的腳步忽然又是一踉蹌：報林海的信也就算了，只這事兒可是牽涉到程曦的，他要是真的……那後果還能好嗎？
不由就有些遲疑。
只也正是因爲這遲疑，就叫他聽見程曦又揚了聲音吩咐身邊的丫頭隨她去見程錚，怎麼也要問問程錚如何就一點人情味都沒有了？知道林海家裏出了這麼大的事兒還急着叫林海來回話？
小太監：……
這下他終於能放心的邁開步子去追林海了，反正程曦已是要親自去見程錚了，總不至於還會避讓開這件事兒不說吧？
那就叫他們父女兩好好交流去吧，他只是一個可憐的又弱小的小太監，除了聽從上面的命令還有什麼辦法呢？
……
…………
好在程曦果然也不辜負他的期待，見到程錚之後竟是連行禮都省略了徑直嘟着嘴埋怨：“爹你怎麼就這麼急着叫林夫子來啊？他可還沒有回過家呢！”
程錚：“……？？？”
他只覺得心中忽然就涌上了一種衝動想要打程曦一頓的衝動！
自己纔是她親爹吧？爲什麼安罪名給自己的時候她居然一點遲疑都沒有？
且自己又哪裏會知道林海居然這麼積極？雖說自己也應該感謝林海的這一積極不假，但當程曦就這樣橫着眼睛把林海的積極歸結到自己太過於嚴苛之上的時候……
不開心，也簡直都想翻臉不認人了。
就同樣回了程曦一個極其幼稚的白眼：“那你自去尊師重道啊？”
程曦：“……”
幼不幼稚啊？
但也大抵是被這份幼稚刺激得回神了，她也忽然就意識到自己的語氣彷彿……是過激了些？
不由微微放緩了語調，只扭着自己的手指，又衝着程錚撒嬌：“爹！女兒這是爲您可惜呢！便女兒已然將師傅送回家去了，但這份情他也到底不好記在您頭上啊！”
於是程錚也就被程曦扭得樂了，只衝着程曦招招手，待程曦有些遲疑的一步一挪的蹭過去之後，才伸手就在程曦的頭頂一揉，將她好好的雙丫髻揉成兩坨鳥窩，然後不怎麼真心的感謝道：“那謝謝你了！”
程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