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只能死了那顆想要和他對方一切盡在不言中的心了,且輕輕咳嗽一聲:“叔叔說得到也有幾分道理,只這也是叔叔您的家事兒,和小侄兒……又有什麼關係呢?”
呵!
開始撇清了?不是喊自己大兄弟的時候了?
賈赦幾乎都要因賈珍的問題而譏諷出聲了,好在他也知道賈珍這時候的撇清不是真爲了疏遠,而是先遠後進罷了
是的,不是近而是進,是要真正的走入這關係裏。
只有進來了,纔有瓜分的資格。
可,也正是因爲到了這時候了,賈赦也不急了:急什麼呢?這時明顯已是需要討價還價的時候了,作爲需要壓價的一方,他自然是需要冷淡些的。
就只皺眉做出彷彿想了一想的模樣,又終究什麼都沒有想出來。
也就叫賈珍看到幾乎都要上火了,再是顧不得矜持二字,只對賈赦裂開一口森白的牙:“叔叔,您也是讀過書的人,當知道父母在不分家的道理,我便有賈家族長的名頭,也終究是個晚輩,這無緣無故的,又如何好就去論斷長輩之間的事兒?”
他着重在無緣無故這四個字兒上咬了一聲,只盼賈赦能聽懂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麼緣故。
好在這一回,賈赦終於懂了。
可這懂了之後的話……依舊叫賈珍不樂意聽就是了:“你我之間,說是叔侄,可論情分卻也和兄弟差不離了,當知道我是個手頭散漫的……”
賈珍:“??!!”
他當即就驚恐了:那可是百萬之巨啊!便賈赦你是個手頭再散漫,也不至於能將這許多的銀子都於短短几年之間盡數撒沒了吧?且,你要是真的就將銀子都撒沒了,那你又要拿什麼來收買我?靠你編出來的銀子的來歷?我又不缺故事!
好在賈赦還不至於真就這般誇張,語調一轉:“只嘆這兩年京城中不甚太平,我雖自詡是個閒人,也不好太過張揚了……”
賈珍這才能按住裏自己砰砰亂跳的小心臟……
不!它跳得越發厲害了!
全因賈赦竟是又豎起一根手指:“好在侄兒你也是當家的,當知道當家的難處,我最多……只能給予你一成!”
賈珍:“!!!”
這和只給我個故事有甚區別?!
……
如果僅僅是如果賈敏真還給賈家了一百萬之巨,那賈赦給出的一成也有十萬之多了吧?這都還不滿意,賈珍的胃口也太大了些。
只賈珍的不忿還真不是胃口大,而是也只是因他太瞭解賈赦了:丫不是說自己手頭散漫嗎?那指不定就已經散漫出多少去了,待得自己勞心費力的將事兒幫他了結了此事後,說不得他將剩下的財物攏一攏……就會發現不剩十萬了?!
那賈珍又還能分到多少?難道他當真就缺這幾千了?
……便缺吧,他也絕對不會只滿足於這幾千啊!大家都是賈家人,業都是賈敏的親戚,即使總有遠近親疏的區別吧,卻也沒有賈赦吞喫一百萬之巨他卻僅僅只有可憐的幾千的道理啊?
總之,單單幾千……不,該說是單單一成什麼的,是完全無法滿足賈珍的。
是的,這裏就必須要說到賈珍和賈赦在分髒方式上根本性的矛盾了。
賈珍並不認同這種幾成幾成之類的無法確定總數和最終到手數額的方式,他更傾向於賈赦能給自己一個具體的,還能叫雙方都滿意的數額
然後給出它!
……
只,必須要醜話說在前面的是,即便分成這種方式的確是一種有效的、發展長期盟友的方式,但賈珍也不認爲自己和賈赦是能長期合作下去的盟友……出於血緣和志趣做一對長期的狗肉朋友就是極限了!
至於利益會不會受影響?
會,也不會。
只因對賈珍而言,當然是要能實際切到自己手裏的纔算利益啊!哪怕只是一錘子的買賣呢,錢也是能實際到手的不是?
而這,也恰好演變成了賈赦真正能拿捏住賈珍的地方:
不管賈赦此時到底還有幾多錢在手裏吧,也不必去管這些錢到底是不是賈敏給他的又或者在意賈敏到底給了多少錢
難道賈母的手裏就能半個大子兒都沒有了嗎?
不!
賈母必定有。
還必定有很多。
畢竟也是賈家榮國府的老祖宗,手裏沒點榮國府傳下來的積澱真真說不過去吧?
不可能。
也沒可能的。
別說賈家兩府邸早已分枝,也別說此時賈母尚在,便賈母已經涼了,便榮寧二府也還在同一屋檐下擠着,但只需看榮國一支兩房相爭的混亂,看賈母屬意的二房夫人王氏的狠和毒,賈珍就能知道:對賈母手裏的東西,自己是想都不要想的。
本來在這種別想裏還包括了賈赦的所有物的,可誰又能想他竟是忽然瘋了呢?
送上門來的。
不要白不要。
還得儘量往多裏要!
至於這些被自己要來的東西之前是個什麼來歷,是賈敏送回來的嫁妝還是賈赦自己偷的搶的……
又和賈珍何干?
之所以認同賈赦的嫁妝論,也不過就是爲了能在這些銀子來歷清白的情況下愈發理所當然心安理得的要更多而已!
……
就繼續由着賈赦的嫁妝這一起點拉扯:“叔叔真真是多心!我也是知道姑姑在家時和您關係頗好的,便如今送了這些銀子回來罷,卻又是做斷絕的意思的……侄兒也不是那等貪得無厭的人,如何就會狠要它們了?”
然後狀似無所謂的道:“侄兒最多……也就要個三五萬便頂天了。”
賈赦:“……”
這天……還頂得真夠高的啊?
只他也知道賈珍是個什麼的人,且便他自己難道又真的只是和對方講了一出賈敏嫁妝故事的嗎?
就很爽的回了個數兒還連半點的理由或是藉口都不必給了:“一萬,不能再多了。”
……
…………
在你來我往乃至於都幹掉了兩壺茶水之後,這賈家的叔侄兩終究在一個雙方都大抵能滿意的數額上妥協了。
也於是,在報酬妥當之後也終於能輪到商討實際工作如何做了吧?
賈珍就又有些犯難了。
……倒不是他又想着要推諉或者提價什麼的,而着實這事兒……
“不好辦。”
他且咂嘴道:“叔叔也別覺得小侄兒滑頭,只着實是小侄兒在輩分上就插不得嘴,便能用族長的名頭頂一頂罷,這有的話兒也是不敢就說的。”
這
這話也真是一舉便賈赦也得承認賈珍說的是難聽的實話的話兒。
只他都已經大出血了,又如何會允許賈珍再推諉?
且,這賈珍說來說去,不就是說自己是敗在了輩分上了嗎?這長幼之序固然重要,又如何能重得過國法了?
……由此,也可見得賈赦是不會允許賈珍退縮的,而這不但是因爲他早就預見了賈珍的推諉之詞,更是因爲他更是據此連接下的路都幫賈珍規劃好了:
不知道怎麼辦?那就照我說得辦!
就十分自信的道:“族長……此刻我也不以輩分自居了,只喚您一聲族長吧!族長您如何就需要這樣貶低自己了?須知輩分這東西,終也不過源於人倫罷,又因人人皆不願做那等枉顧人倫的畜生,方也隨之顯得重要罷了。……既是這般,對那等無視人倫的東西,我等又如何需要再拘泥於輩分?”
賈珍:“……”
你還真敢……說?!難道在你看來你娘偏小兒子不偏你就是罔顧人倫?你也不看看這話說得通嗎?
是的,這時候的賈珍也不得不在意賈赦的提案到底能不能說通了,畢竟眼下討論的東西可不比方纔那般是隻要賈珍願意相信就可以你好我好大家好的,它還需要用於說通旁的人,並得保證他們不會被賈母反向說服:賈母必定是不會認同這樣荒謬的理由的不但不會認同,還連賈珍也能猜測到賈母會爲了這不認同而如何發揮自己輩分上的以及……經濟上的優勢。
不想,在聽到賈珍這樣正常又正確的拒絕之後,那賈赦卻真真恨不得能直接換一個聰明些的合作對象得了:他自己就夠已經蠢了,誰能想這身爲賈家族長的賈珍竟是還能比他更蠢!
“你是真傻還是裝呢?”他是賈珍的叔父輩,更是給錢的大爺,當即就不客氣的開嘲了:“便輩分是個說事兒的好藉口吧,可還能用於謀殺之後的辯解嗎?即使父殺子無罪,但要被害的是隔房的侄兒呢?別說我娘了,就是那正經的王公人家,也沒得這樣傻的!”
賈珍:“……”
他真是半餉都回不得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