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也因此,若要真計較程錚的瘋與狂乃‘誰之過’，那林海也真真是錯怪程曦了：在程錚與程曦的相處中，也並非就是程錚事事都對程曦言聽計從了，恰相反的是——也僅僅是因爲程曦每一次的‘瘋狂’都恰恰撞準了程錚的胃口,方叫程錚樂意於就着程曦的瘋狂順水推舟！
又,也可由此見得,其實從某方面而言,林海也真真是需要感謝程曦的：
不管程曦的提議在他這個古人看來是多麼的匪夷所思難以理喻乃至喪心病狂吧，可實則程曦的所有提議都是有經受過後世的‘考驗’的——便也有因時代的緣故、觀念乃至於階級之類的緣故而難免會出現的水土不服的問題吧,卻也至少是有一定可行性和有可行價值的提議啊？
要沒有程曦這些能用或者修修補補之後也終歸能用的主意吸引着程錚的心神,那要程錚自己想出來的……就更不知會是些什麼‘模樣’了！
不過，若真到了那等因程錚自己作死而‘死’到了攸關性命的關卡面前時，林海到底會不會還陪着程錚一路向死……也說不得就會是另外一個問題了：
再是說上了誰誰誰的賊船便下不來了,可在很多時候這‘下不來’三個字，也終歸是隻是因那想‘下船’的人不敢就狠心付出相應的待價——已投入的定是收不回了，還得再投入才能換取一個脫身？又有誰樂意做這樣虧本到底的買賣呢？
不做，
喫虧的買賣也沒人會做！
……可要是不‘喫虧’的代價就是要付出性命？
那也真真是再沉重的代價也就會因此而不重了，若再加之林海同程錚之間可沒有許家兄弟那樣密不可分的血緣聯繫，故而要真遇到什麼事兒，他脫層皮還是能保住命的。
……
只,眼下的林海還不至於就要面對那樣‘艱難’的擇決。
可爲難的心境卻是相同的：他能感覺到程錚的瘋狂之下還有一種全超乎他預計的‘瘋狂’在潛伏着,可在面對這一‘瘋狂’的時候，他卻是無法就如同之前那般簡單且毫無遲疑的阻止程錚的——
也或許,正是因爲他已能預測到這‘瘋狂’到底是要做成‘什麼’的瘋狂了吧？故林海也有明白爲了達到‘能做成’的目的,程錚也的確是需要拼一把的。
而在拼的時候,賭上相應的代價亦或者是承受相應的壓力什麼的……那也是必須的,世上沒有不勞而獲的好事兒,便有也，輪不到程錚。
林海：“……”
他難以說明自己爲何就會有這樣的感覺，又爲何會在面對這一感覺的時候選擇了遲疑的沉默——
可便他不曾開口，單沉默本身也足以表達出是一種不容忽視和錯辨的態度了：支持……不不不，該說是默許程錚‘瘋’一把的態度。
再者，便如同程曦每一次的提議都能因爲恰恰撞在程錚的‘槍口’正中而被程錚無有不納一般，林海也是有每每都被程錚‘說服’的……
但林海卻是知道自己大抵是不會因此而後悔的。
又或者，便林海會後悔，也不過是會在面臨失敗之際後悔自己沒能幫程錚盡善盡美的完善它以至於無法成功，可對於這一瘋狂的本身？林海不會、也永遠都不會對它產生後悔——或者僅僅是類似於後悔的情緒的。
因爲它值得這樣的‘瘋’，尤其是在程錚沒有足夠的實力之際，除了將自己也放置上天平去增加幾方的重量外，他還能怎麼做呢？
林海：“……”
也自然了，若程錚能以增強己方實力的方式來避免這種類似於賭博的手法，林海也自是會更樂於看到的。只可惜便程錚有這樣的心，他的對手——尤其是坐在皇位之上的那個‘對手’也未必會樂意見程錚做成這樣的事兒。故，當成長也變成了一件需要搏一把的‘瘋狂’之後，也真真是不論程錚要用什麼又怎麼做，林海都不會就貿然的否認它的了。
——只要程錚能夠給出一條能叫林海看到希望的‘路’，那無論它又多崎嶇多曲折，林海也都會陪着程錚並肩走下去的！
……
很難說這份的信任以及信任背後近乎於篤定的情感是源自於什麼，因爲便林海自己，一時間也是說不清道不明的。只好在他能清楚的確認自己的信任，自己的篤定並非僅僅來源於縹緲的直覺：
林海向來是個理性的人，這種理性也更多的會表現在他往往會將自己所有的選擇——乃至於不選——的後果都擺放在檯面上來衡量一回。
如他加入程錚的陣營中時雖也有部分是因着被程錚拿捏住了挽救賈敏身體與性命的恩情被迫趕鴨子上架吧，可在真上架之前，他也未必就沒有‘分心’思考過其餘兩位皇子的劣勢了。
永遠都沒可能。
就如眼下。
當程錚沒告訴林海自己想要達成的‘真正’目的和在達成目的之前究竟會如何‘分擔’風險之時，林海就會因爲‘入不敷出’以及需要承擔‘全無必要’的過大風險而阻止程錚——哪怕因此而需要做出將自己本不贊同的、將主動權交於敵手的事兒……在衡量完雙方的收支比後，也不是不能咬咬牙接受的。
……無他，只因後者的‘利益’更明顯而已。
可要是程錚有足夠豐厚的‘利益’與足夠有踐行性的計劃了呢？那林海也不是不能陪着程錚一同經受踐行過程中的艱難的。
而這，也大抵是因爲林海固然理智，但也正因爲這一‘理智’，而同樣傾向於一種結果導向的‘瘋狂’吧？
……
…………
在認同了程錚的‘瘋狂’與自己的‘瘋狂’可謂殊途同歸之後，本該極力阻攔程錚的林海，也忽然就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
畢竟，這時的他又還能說什麼呢？
莫若埋頭‘做事’的好。
林海這邊想着以實際替代口舌了，偏還真就‘實際’得自己接下來的做法全不解釋，只如一隻鋸了嘴的葫蘆。唯好在程錚對此倒是來不及在意了：
只要林海沒有如之前那般斷然拒絕，那他也就會知趣的不過問林海的內心到底是如何想的，
而這也並非是因程錚的體貼，不過是因着他只盼着林海能幫他把事兒做了而已，至於林海是抱着什麼樣的心情去做事兒的，他還真不敢強求。
……且也沒有於此處強求的必要啊？
程錚是知道林海的，這人要麼不做事兒，要麼便是踏踏實實的將事兒做到‘無懈可擊’。
故，也只要林海還同意做事，也只要林海還能幫着自己做事——還是踏踏實實的將事兒做完做好的那種——那在做事的時候林海有沒有歡天喜地感恩戴德又或者抱着其他的情緒什麼的……又重要嗎？
真不重要。
也因此，普在清楚了林海不再抱有牴觸……好吧，這大抵是程錚唯一會在意的林海的情緒了之後，他也就笑眯眯的再提出自己之後的要求了：“只，孤雖是想着需將當地的農戶分而化之，但具體能化至何處——又有誰家是可相與者，卻是不甚清楚了。”
……
這也是必然的，便程錚有想要以種茶替代種糧吧，但這茶樹也不是那麼好種的：
江南多人口，且這些人也並非就都盡數蜂蛹至湖邊種地了。織物、茶葉、瓷器……江南豐裕的物產背後，也定然有着衆多的從業人員在‘支撐’着。
……這就很要命了。
任是誰，也任是從事什麼行當，也都不會希望自己憑空多出一個……不不不，該是一堆搶飯喫的競爭對手來吧？
又有，無論是茶是桑，也都是需要有地兒才能種植的——哪怕它們不若許多糧食的作物那般對種植的場所‘高要求’吧，但江南是什麼地兒？經濟人口天下冠！縱程錚此次只求山地……怕江南也不會剩下許多了吧？
甚至於壓根兒就沒剩餘的、寸土之地，也非全不可能的事兒。
就更別說謀生的‘行當’了。
三百六十行，行行……除了乞丐這一行，該都已經人頭濟濟了。
故，以蠶桑茶爲指代卻又不定能真就正正落到蠶桑茶頭頂的實業人口疏導之路該怎麼走，也就會是一切計劃和改變的重中之重及根本的根本了——
若是在剝奪人原有的生計後還並不給人真實的活路而僅僅是畫出了一個懸在天上不實際的大餅什麼的……怕程錚也會活不到等皇帝被他引誘着一腳踏入程鈺的‘圍殺’圈的那日了吧？
而這，卻還僅僅是程錚上心又不知該如何上心的第一件事兒。
又有那計劃中更能給程錚利益的‘大戶’，也同樣面臨着程錚想要‘聯手’卻又不知道能選誰聯手的窘境：
江南的織造可是能直通皇帝家後花園的產業啊，便不言官場上負責此事的官員。只說商場上的那些個商人就不會爲此肥差而打破頭嗎？
必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