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程錚了。
畢竟程鐶此次必定是廢了,除程鐶程錚外旁的皇子又年歲太小且全無自身的勢力,縱皇帝逼他們臨危受命,也不定能成事。
也只有程錚了。
更只有西南了。
左右身爲程錚岳父的徐浩早在當地販馬多年,也左右這西南的軍隊早就沉溺在了‘教化’中,就叫徐浩繼續操持之前的‘生計’,也就讓西南軍隊繼續之前的做派……皆未嘗不可啊?
當然了,哪怕西南軍隊已是如此不成器了且徐浩看着也不像是一個在做正事兒的人,但爲長久計,統領軍隊的‘正經活計’,皇帝也還是需要指定自己信任的人去的:
那個啥,雖說王子騰是狠狠扎進他心裏的一把尖刀還叫皇帝痛到現在都哆嗦,但相較於就真要就將西南的兵權交於程錚,想來皇帝也還是會選擇再賭一次的……大不了這次選個重家人重感情的,再在對方出京赴任之際將其家人留下照拂唄!這樣的處置方式歷史上難道又少了?說來也還是祖先的智慧能‘長久’啊!
不管皇帝到底會因爲王子騰而生出什麼樣的反思吧,這都不會是程錚需要去考量的了,他只需在將全國的軍隊——包括地方權貴的實力、勢力計較一番後認定皇帝大抵會將他往西南‘調派’便可以了。
但他並不想就遂了皇帝的意。
……
…………
這,也正是程錚爲甚來尋程曦卻是並不急於尋林海的緣故了——
若論程錚能繼續在東南和程鈺‘死磕’,那最能拿出來說道也最能說動皇帝的理由無非是東南的土地:須知這些地兒可不止有身處灰色地帶的問題,更是處於
‘死亡地帶’的威脅之下!還一威脅就能威脅到千萬人然後進一步動搖國本乃至傾覆!那麼爲了其而要皇帝再‘讓步’……也不是不可能的吧?
可能,卻是更難以落實,且讓程錚不好落實也不敢就將之落實了的點,也依舊在於這土地的事兒事關重大,要程錚一面想着解決它一面卻是試圖拿了它去套別人可以,但要真就將自己先套進去了在想辦法解決?
怕是能直接就套去了程錚的命!
……且也沒得做這樣買賣的啊?
卻又着實不能就狠心舍了東南,故不得已之下,程錚也不得不來程曦處碰碰運氣了:這位纔是個真·不按理出牌的,且其想法之新穎可全不是程錚這種光靠狠靠蠻標新立異的,人就是‘新’就是‘異’,就是能讓他們這些凡人目瞪口呆還不能反駁個鏗鏘有力的‘不’字出來——
畢竟程曦數次提出的東西雖是新穎到前所未見,卻也的確是有可行性的,故而要程錚就喪了良心說對方的主意‘不’可取?
程錚卻是自認自己沒得這樣的喪良心的時候。
也就準備讓皇帝經受一下自己曾經受的‘衝擊’了:凡人,來體會下來自妖邪仙怪的震撼吧!
……至於徐氏?
不說這位本也是個知曉程曦底細的,多她一個旁聽的不多,只說現下里的程錚也算是回過味了:他沒事學皇帝挑撥——不不不,該是僅僅放任而已——他沒事學皇帝放任自家後院生火作甚?不說堂堂男子不可將心思放在這等肖小之事上,只說現下里的他可又有行這肖小之事的‘本錢’?
沒有對吧?
須知這時候的程錚可不同於之前靜心守孝時那般‘悠然自得’到可以自己給自己‘找事兒’了,光皇帝賜予他的各色麻煩就叫他需面對亂成一鍋粥甚至於可以說是亂成一鍋糊粥的亂局,他也真真是腦子有病纔會又給自己找事兒煩!
好在瞧徐氏今兒的做派,也該是有從之前的擰勁兒裏轉出來了……便不會再如之前那般高看徐氏了吧,但徐氏也終是他的妻子,故對方能和自己‘共進退’,那也真真是再好不過的了。
就很是微笑着的對程曦道:“你之前的那些個主意,孤怕是得一一寫下來轉交與程鈺了,卻不知他又是否會同孤一般慧眼識真金了。”
程曦:“……”
除去這話語裏所有的玩笑或自我吹捧或旁的成分吧,唯一需要程曦在意的:“如何就要與那程鈺知曉了?難不成爹爹要同他合作了?那爹爹可又做好火中取栗的準備了?”
呵呵。
程曦並不會信程錚的這番鬼話:還幫程鈺去些前路上的荊棘呢?人究竟有多少荊棘就是你親手種下的……就問你自己數得過來嗎?
可待得開了口,□□卻是:“難不成那程鈺竟是跳出來與爹爹您搶着這東南的差事了?不該啊!這可不是什麼輕省活計,程鈺沒事兒給自己找這麼個勞什子作甚?”
程錚也就順勢搖頭:“可不是他沒事找事兒做,而是皇帝……哎——”
程曦:“……”
她不免就眯着眼睛細細瞧了程錚一瞧,目光犀利得毫不掩飾,也看得程錚止不住的覺得有股子寒意從背脊處直往自己的腦門竄。
個個因此而有些不願不敢與程曦繼續對視下去了,只好轉了頭,試圖靠徐氏緩緩神。
卻是又看到徐氏直視自己的目光要命程度並不下於程曦——不過後者的神情尚是一種單純的犀利可前者卻已帶有渾濁的沉重了。
程錚:“……”
不說這前後的夾擊又會使得如何的頭皮發麻,只說徐氏會如斯‘忍不住’,也實是不想程錚居然會再次與她‘機會’的!
與程錚共進退的機會。
……徐氏已經退居內帷太久了,久到縱她並不是個權利慾旺盛的女人吧,但在面對近乎於停滯、封閉的後院環境時,心中也難免會生出一種止不住的恐慌:她是真的不留戀它們,但這從來就沒有得到過和有了再‘失去’,也終究是兩碼子事兒!
後者代表着她曾被程錚信任也曾被程錚委以重任,可前者卻又有於同時以一種沉默又絕對的方式無情的宣告了她最終淪爲程錚生命中的背景板不不幸命運……好吧,也或許這樣的評價方式過了些,可也難以否認:再多的委婉都改不得程錚看向她的目光再不復之前溫度的事實。
可現在,只今日。
她卻是重新找到了程錚昔日瞧她的‘溫度’了!?
心下不免歡喜,卻也有更因歡喜坎坷不已:一來她到底有失去過一回,不免就會於‘可能’重獲機會的緊要關頭患得患失,二來也是因着徐氏此時已經是對自己的能力有了清楚的認知,知曉自己怕不能再於程錚面前恣意點撥了,也不免越發收束起了自己的棱角——
唯激動是更做不得假的!還因不敢過於外露了它們以免嚇住了程錚而不得不強自壓抑着……這般一來二去的,不也就只敢在目光沉沉裏裝滿萬語千言卻不敢吐露分毫了?
怪道壓得程錚都不敢接徐氏的眼神了。
程錚:“……”
說真的,他並非不能明白徐氏此時正處於情緒起伏的緊要處,只——
只他也確因徐氏這份情緒上的起伏便很不想再和她繼續對視下去
看什麼?
執手相看淚眼嗎?
可他今兒來徐氏處也真只是抱着叫徐氏‘安分’些的念頭來的,全沒想過自己還要和徐氏‘訴情’啊?!又有,要一不小心將徐氏述得又激動了,人不打算安分而打算奮起再‘幫他一幫’……那他又能再向誰述這被強幫的苦?
也就十分心虛的將頭又扭回原處,即又一次的正正對上程曦了。
徐氏:“……”
程曦:“……”
不說前者的心因程錚這反覆的行爲又是好一番起落。只說程曦在見得程錚的目光去而復返的全過程後,也不免對程錚到底有多‘渣’有了更爲清醒的認知。更兼程錚的行事風格她也自詡瞭解——這般的瑟縮行徑,除了做戲大抵也就只有真心頭有愧於人的時候纔會出現了,繼而順着這條路子去想程錚又會有甚自覺對不住徐氏之處?
……不行,不能想下去了。
哪怕程曦並不知程錚有刻意‘引導’過徐氏疏遠自己打壓自己,但徐氏不過一後院女子,便有什麼也出不得這已然圍起來了的四方天地,她還是十分明白的:
那麼,在這方寸之間,又還能有甚供徐氏發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