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面面相覷，這個決策太冒險了。
明知對方能打還上去硬打，如果是在守衛城池那還說得過去，但是現在……
現在這是在海上，而對方的船更是正在逃離。
這個時候還上去硬打，這不是送肉嗎。
但淵蓋蘇文的猜測也十分誘人。
如果這船上真是李盛本人，那事情可就刺激了，簡直是非常刺激。
抓到一個李盛，可就勝過百場勝仗了。
但萬一，那不是李盛呢……
頡利可汗，鄭玄年等人，臉上都不禁露出恐懼之色。
這個決策的風險不可謂不大，這完全是一場大賭，如果賭成了自然血賺，但如果那船上並非什麼什麼有名有姓的大將，這次可就虧到姥姥家去了。
不過……
同樣讓人驚歎的，還有淵蓋蘇文的語氣。
簡直堅決到讓人聞之膽寒。
這一刻的頡利可汗，還有鄭玄年他們都隱隱有些意識到了，這個淵蓋蘇文果然是個實打實的厲害角色……
如果不是真的對海戰有理解，怎麼會這麼肯定的看出對方的軍事素養，這不是一般的將領，甚至不是一般的名將能看的出來的，這是隻有那種有天賦的將領，而且是自信氣質的那種人才能看的出來。
那就賭了。
戰鬥繼續進行。
隨着淵蓋蘇文的怒吼，周圍聚集的十餘條大型戰船緊跟着也都接到了搖曳的火炬傳信。
戰鬥，追！
都給我追！
原本……
這些戰船上的兵卒們都是有些忌憚的，畢竟海里的那些幾人高的水柱子太特麼嚇人了。
……而剛剛，第一艘被手雷多次命中，此時正在震顫中沐浴大火的同袍之船正在大家的眼前，一點點燃燒崩潰。
不過這又追擊了一陣……
衆人卻也發現了一點，對方的大船，投擲天雷神器和射箭的頻率、準頭，整個戰鬥效能似乎降低了。
雖說不知是爲何，但這個趨勢很容易理解。
戰鬥久了，任何人都會疲憊，別說是將軍，便是隨便一個兵卒也都明白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打仗的時候都是第一波殺氣最重衝鋒最猛，過了就基本都開始拉胯了。
而現在……
戰鬥進行起來，已經過了第一個階段，對方逃逸中的阻擊力度果然也減輕了。
有了這個微妙的安全感，外加淵蓋蘇文適時的一聲爆喝，全軍頓時士氣大振。
這一次，追擊的所有船隻也都開始紛紛效法之前的大船，將船艙裏的衣物被褥等物掛上了桅杆。
突然增加了無數帆面，船隊追擊的速度驟然變快！
不過就在此時……
確認到火炬強度突然可疑變化，所有追擊船隻開始加大力度提速的細節，柴紹臉色也沉了下來。
特孃的還就那個不拿大唐禁軍當人看了，開始痛打落水狗了是吧？
行啊……
一聲冷笑，柴紹忽然轉頭，一看馬周正好在面前，滿臉驚懼。
“將軍，他們……他們的船是不是變快了？！”
“是，所以別管這個，你聽好了……”
雖說自己家這船有專門設計的後備加力船帆，眼前這票船怎麼看都是土把式，和剛纔那條船沒啥區別。
不過一擁而上還是挺嚇人的，這意味着已經倒下了三分之一左右船員的戰鬥，還將繼續下去……
古代的戰爭其實很多時候沒有那麼殘酷，傷亡有個一兩成，往往就開始潰散了，最後的真實死亡數字往往是大潰逃的衍生效應。
而此刻……
馬周也已經明白，大唐的禁軍或許將來會墮落，但現在絕不會冒出船上政變臨陣綁了主帥去謀生的事情，大家依然十分自覺的帶着兵器上甲板。
但也正是因此，這樣的戰鬥更加讓人，因爲人命的線性消耗，誰也不知道會持續到什麼時候。
但必須持續下去。
要麼驚慌失措的，死去。
而戰鬥的意思，無非就是在死局裏賭一條生路。
不過……
讓馬周感到慶幸的是，這次還好柴紹在這。
雖說最讓人安心的李盛不在，但柴紹在這，已經是個相當不錯的好消息。
追擊戰中柴紹果斷出手，而在這後一階段的反追擊戰當中，柴紹再次展現出了宿將戰鬥經驗，決策速度的強大優勢，驗證了凌煙閣無混子的真理。
這一次，柴紹依然沒有要求部下兵卒生火燒起蒸汽機鍋爐——此時的柴紹雖然不明白蒸汽機究竟是啥，對其內部結構一無所知，但已經知道蒸汽機可以給戰船提供額外的動力和速度，還有就是基本的使用流程。
整個反追擊戰過程中，柴紹一直口風極緊的沒有提蒸汽機的事。
只要對方的大船沒有咬到一百步之內，那就給我繼續用風帆！
同樣是風帆，大唐的戰船依然是特殊的，依然快於對方！
之前被追上，那是因爲要轉向。
現在已經轉向，船隻和船隊之間只會越拉越遠。
按照這個速度下去，即便不開蒸汽機，正常的速度也能脫離戰鬥，安全離開，保全儘可能多的戰士生命，來日再戰。
不過話又說回來……
現在開蒸汽機，看起來的確是能走的更快。
馬周又在甲板奔走來去射箭一陣，頭上用木頭杆子支着一塊破布擋箭，好容易頂着越發猛烈地箭雨衝回來，終於還是忍不住問柴紹了，
“將軍，現在兩邊船已經相距近兩百步，要不我們還是把蒸汽機……”
馬周現在神經緊繃，整個人都是應激狀態，
而且理性的想想，現在橫豎已經隔開兩百步了，再開一把蒸汽機……
幾乎就可以立刻脫離戰鬥了，這不是很好嗎？
然而柴紹面色冷厲，依舊搖了搖頭。
“現在還不行，要再等等。”
“啊？可是將軍……”
馬周覺得有些不可思議了，這時候還不能開蒸汽機嗎？都要結束戰鬥了啊。
然而話未出口，就直接被柴紹的表情頂了回去。
那表情分明就是在說四個字，沒得商量。
不過……
馬周剛剛離開要繼續回甲板戰鬥，就聽到水兵們傳來一聲齊刷刷的驚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