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傷，悲憫，便與孫思邈方纔的神色一致。
程咬金是大唐的名將，要說的，顯然不是羅馬有多棒棒這種長安城小市民茶餘飯後的消遣，而是真正嚴肅的問題。
羅馬人窮兇極惡，這很好辦，但如果他窮兇極惡的同時還彬彬有禮，那這你咋整？
長安發來的旨意——也就是具體行動計劃，和傳達過來的謀劃——也就是整體思想，程咬金自是領會的飛快，明白這次的計策……
成功率不可謂不高，因爲這是用史上未見的全新的東西來進行的，羅馬人不可能有心理準備。但也正如方纔所言，這餌料必須真的夠分量，麥子的香氣才能飄到這座阿爾卜思山以西的土地上去。
而程咬金這麼鄭重其事的一問，孫思邈不由一怔，心說搞了半天不是聊天地不仁，是小老兒被小看了？……不過孫思邈雖然主業是醫者，但也有自己的驕傲，接着便與程咬金分說了顯微鏡的事——以及用這顯微鏡搞出來的糧食品種有何奇特之處……
不過，雖然被小看了有點不爽，但講說過程中孫思邈還是注意到，程咬金的表情十分認真……這讓孫思邈暗暗納罕，雖然大概能猜到這傢伙作爲大唐的猛將會幹些什麼事，但沒想到程咬金對這事這麼看重……
不過說完之後，程咬金也就露出瞭如釋重負的神色。
孫思邈這才心下稍安，畢竟……經歷過隋末歲月，作爲一名老人，即便是醫者，孫思邈也明白這天無二日的道理。大唐和羅馬早晚要逐鹿和對撞，與其對戰略博弈本身心懷恐懼，儘可能快速和低成本的結束博弈這纔是明智之舉。
程咬金心頭大定，也是感嘆不易。
這幾年不見……自己遠在相距家鄉千萬裏之外的遠方，對故鄉只有用所謂“電話”來了解，而這種狀態時間一長顯然是不太好受。
不過這下……
有了這一道重磅的餌料，程咬金心頭就有把握多了……
和孫思邈這一番討論完事，程咬金自是很快就恢復如初，重又有了一方大將的從容定靜之氣，與孫思邈對飲起來。不過這下……
酒才飲過一杯，程咬金卻是不由得露出幾分慚愧之色，歉然道，“……軍中都是莽漢，這段時日若有衝撞先生之處，還請先生見諒啊！”
……此刻，方得見程咬金作爲大唐的國公級別大將，洞察力果然遠超尋常兵卒。
不過孫思邈聞言，倒只一笑而已，擺了擺手道，“哈哈將軍這就言重了！”
“我一個老頭子，都這把歲數了，哪裏還有氣力去與年輕人計較……只要這些年輕人出征日後能平安回來，解甲歸田有個營生，天下就安泰，老頭子也就不想那麼多啦！”
言罷，兩個老人相視大笑，連飲不絕不談。
……
而就在大唐的支援終於抵達了北境，與大唐的戰士溝通交接的同時。
在以歐陸爲畫布，以大唐的軍鎮所在的東北角爲基點畫上一條對角線，
這條對角線所指向的西南方向……
地中海之畔，羅馬大城之中，此刻也正發生着同樣的事情……
五姓七望的支援，也終於抵達了歐洲大陸，見到了五姓七望的戰士……
這話說來，有些奇怪。
羅馬堂堂帝國，羅馬人武勳無數，怎麼會成了五姓七望的戰士呢？
但實際上事情就是這樣，對於五姓七望的這幫人來說，只要誰能幫他們幹掉李二——以及更重要的，更進一步的，將類似李二的這種人最好全給幹掉，他們就可以立刻跪下管誰叫爹——雖然，在內心深處，王景壓根就不拿這種武人當人看。
但羅馬的武人和神州的武人，雖然都很可惡，不過想想那果然還是羅馬人比較可愛，最好讓他們乾死李二，這樣大家纔有好日子過。
這般思考了一番人生（實際上主要是在聖女港的事導致了王景等人對於繼續重點突破聖女港，經略神州本土失去了信心），王景等人覺得，還是得另想辦法……
不是說遭遇點挫折就要改弦更張了，但事情的確就是，既然經略聖女港……在之前一波失敗之後，李氏分分鐘直接徹底完蛋，大夥雖然美滋滋的分食了李氏的資產和女眷，但畢竟心裏也就打起了鼓——
你說這之前，李二的軍隊都還沒在聖女港站穩，這李氏的事都翻車了。
那這下李二的軍隊都已經在聖女港建起正兒八經的軍鎮了，同時民間傳說，李二手下的人還有匪夷所思的攝魂畫影術，可以讓人神不知鬼不覺的跟着走，然後自己交代掉自己……
這麼恐怖又危險的地方，要再想去重點經略，的確就太難了。
所以雖然王景等人還是不肯放棄聖女港這片風水寶地——這畢竟是新建的城池，而且毫無疑問極受李二器重，日後八成要成爲如長安、杭州、靈州這些地方一般的大城，甚至可能更大。要是放棄，那損失……雖然是潛在的損失，但還是好讓人心疼。
而另一方面這也是身爲儒者的驕傲，既然是儒者，豈能被李二打敗？那當然還是要接着想辦法了……只不過這次誰也不敢再如之前跟李天城爭搶人選一般主動請纓了，甚至聚會喝酒的時候都沒人提起這事了。
實際上，放棄聖女港——這雖然理所當然的沒有成爲王景等人的共識，但主要也就是個面子問題，越是財富、地位、名望來的輕鬆的人越是難以接受自己能力竟然不怎麼樣的事實。
但畢竟還是存在於了衆人心頭，這心照不宣之下……雖然一開始，衆人聚集喝酒還是會“深恨聖女港之事垂成而敗”，然而實際上大家是怎麼想怎麼打算的，這個大家都知道。
而沒有方向……這家業復興的事也就等於擱置了，思來想去，衆人暗地裏研究了一番……
終於還是感覺，得另找個出頭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