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說封侯拜相這種事，正經來說就是時也命也，天大的才華總得有機會落到臉上了才能施展，否則，人總不能自行掀起驚濤駭浪來施展才華，別人總也得活不是？
因此。
雖然武德初年，天下人心還是並沒有那麼安泰，畢竟亂世剛剛結束而已，誰知道亂世會不會突然間重新到來？甚至也可以說，甚至都沒人能言之鑿鑿的確信，亂世是真的結束了。
不過到了如今這個時間點，但凡是眼睛不瞎的人都能看出來。
不，甚至是連王景爲首的這羣人都無法否認，現在的大唐早已變得富強的厲害，這麼富裕的現狀，難以計數的無量資本被不斷製造出來，天下萬民連最底層的，在十分偏僻的地帶的農戶，喫喝條件都比過去上升了一大截——都這鳥樣了，就算是真有什麼隱患，有發生變化的可能性，但很明顯也不是今時今日了。
在這麼一個時代背景之下。
無論是一般的農戶百姓，還是各路的地方豪傑，總之是基本上沒人再想過亂世突然再至的可能性了，並且因爲大唐的工商兩業的逐漸發展，乃至逐漸發達，有太太平平的來錢路子，自然更沒人去想血腥之事。
但是。
神州畢竟是剛剛經歷了魏晉南北朝的數百年大亂世！
這麼漫長的亂世，雖然現在天下太平了，但，民間會不再多想稱王稱霸的事情，然而，可不代表民間不會談論稱王稱霸的事情！
漫長的亂世雖然是災難，不過一旦過了那種時間段，反而都是完美的談資，畢竟正所謂時勢造英雄，這種談論，倒也算不上是問題，畢竟亂世中的英雄也不總是都屬於狼子野心的壞人。裏邊也有真正的英雄，話又說回來，如果真的都是壞人，那麼，即便存在一定程度的分贓不均和小規模混亂，但總體來說亂世也該早就結束了。
而在這種討論之中，實際上，雖然沒人再想稱王稱霸，但卻也不盡然，因爲儘管天下太平了，可，人還是沒變。
一個帝國永遠不缺年輕人！
當然了，搞事動力最大的也並不完全是年輕人，年輕人屬於理想主義，但貪慾更大的則是中年人，主要而言，當然就是各路海商。
這些人並不是什麼天上掉下來的外星人，這些傢伙就是大唐如今這一代的，喜歡沒事就談論歷史上的各路豪傑的年輕人——的前一代，並且比一般人更加熱衷。
雖然當上了商賈不再搞隋末亂世那些年的各種有的沒的，不過這些商賈心裏的念頭，畢竟是中年人，談何突然之間就完全消弭，被完全改變。
這種自己也知道毫無意義的念念不忘隨着時間進行，貞觀年走到了今日，漸漸的這羣海商自己，實際上也不太把這套東西當真，而只在商場鬥爭當中時不時還會用到不少鬥爭少鬥爭手段。不過這次的“公開募股”之事一傳了出來，事情瞬間就變得不同了。
原本。
實際上，李二因爲要搞開海，原本就一直在動員海商們行動，並且直接跳過曉之以情動之以理的環節，直接快進到了談之以利這個核心內容——簡而言之就是，只要你們到海外開闢屯墾，大唐即便不封你們做王侯，最起碼也能給你們。
不，大唐已經不需要給你們任何東西了。
到了那種地步，大唐封不封你們做王侯，這特孃的還重要嗎？
根本就是早已不重要了！
當然了，官方文件的真實措辭肯定不會如此現實，但經過了尚書省的大儒之手也算是狠狠修辭了一番，基本上可以說還是相當誘人的。
但是，即便是這麼誘人的前景擺在面前，這些海商基本上也還是，大抵處於一個無動於衷的狀態——否則也不會有這兩年間的各種事了，朝廷上下簡直爲此忙了個焦頭爛額，當然，也連帶着羅馬人同樣爲這種事忙了個焦頭爛額。
至於真正的原因，自然還是風險，成本，預期，這一系列的東西，說的通透些，真正的原因歸根結底，就是財務。正所謂，殺頭的買賣有人做，賠本的生意無人問。而這個邏輯甚至不需要前半部分，因爲殺頭的買賣有人做的原因，百分之百一定是反向賠本的很厲害。
但是，即便是收益很高的事情，實際上大多數人，哪怕是職業商人也並不會真的選擇冒着殺頭的危險去做，畢竟再怎麼職業的商人也是肉體凡胎，有命賺沒命花那就太荒謬了。
不過，這種事情，也不是沒有例外，例外就是殺頭的概率雖然真實存在，但很低。無良商家，說白了就是如此產生。
而出海這買賣就不同了，沒有任何人來監管這項買賣，但卻存在一個最爲巨大的天然的監管部門，那就是老天爺。
老天爺覺得你付出的不夠多，那你就什麼都拿不到，簡而言之就是，一般的所謂“殺頭的買賣”，實際上可以用“有錢能使鬼推磨”來降低殺頭的機率，而出海就不同了。
雖然有錢也能置辦更好的海船，但這畢竟有限，而且話又說回來，出海之前要準備確實能出海的海船，這根本就是最基礎的一種剛需。
換言之，真正的風險最起碼在目前看來，幾乎是不可排除的——這纔有大唐朝廷的一系列各種手段，用來刺激這些海商的出海經略活動。
而這一次。
原本這些海商幾乎都已經算定了，出海是個賠錢也八成不賺什麼吆喝，同時收益方面也顯而易見十分可疑的事情。只是這麼難頂的差事，大夥卻不得不去做，因爲即便不談終於王事那一套，現在的大唐沿岸海商越來越多，雖然錢還是很好掙，可相比海貿這事最初階段的那種一本萬利還是跌落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