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素想了想，其實亡國之君大多如是。哪個朝代的衰亡都是死在“君不明”的坎上。蒼雲現在這位皇帝也不是什麼好貨。
發洪水了，指望凌寂開壇講經。上朝就像上班打卡一樣應付，天天醉死溫柔鄉，還疑心甚重。一遇到大事就蒙圈，恨不得趕緊找個人頂雷。而這個頂雷的不二人選便是太子殿下。
凌御這人對內陰險狡詐，對外也是個慫貨，一而再再而三的割地賠款，一讓再讓。如今冥月國又來，太子殿下自然再次出面。
可這次冥月國的爺爺卻沒那麼好打發了，人家說了，銀子瓶子都不要了，就要你陽川郡那塊地。
這條件一出，連凌御這麼敗家的人都拿不定主意了。
在黎素那個時代，有句古話：蜀道難，難於上青天。說的就是川蜀這地方易守難攻，是國家的戰略要地！
而冥月國要的陽川郡，恰恰也是如此。
白閣老聽聞這個消息後，一天沒有出門，把自己關在書房裏誰都不見。
黎素守在門口一天，等天都黑了也沒見老爺子出來。她心裏便抑制不住的酸楚。
老實說，即便上了這麼久的課，被老爺子灌輸了不計其數的典故要愛國，她對蒼雲都沒什麼歸屬感。可她對白閣老有感情。
老爺子對她無微不至的關愛，如同潤物細無聲般滲透進骨髓。她兩世加起來都沒體會過這種情感。濃濃的孺慕之情。
昏黃燭光下的諄諄教誨，不厭其煩的一次次講解，她背不出來後，怒其不爭的眼神，她偶爾耍嬌時，看向她的縱容眼神……
黎素在書房門前就這麼站着，直到小廝來問要不要鋪牀的時候才反應過來天色已晚。
她清了清因一天沒說話而沙啞的喉嚨道：“不必了，我這就回去。勞你明天跟老師請天假，就說我要進宮看怡妃，後天再來上課。”
出了白府的院，一路踏月而歸，草草洗漱一番便睡了下去。
第二日她整理妝容，早起便進了宮，卻沒去找怡妃，而是直奔御書房。
此時已下早朝，御書房裏難得的站滿了人。
黎素一到便被太監擋了駕。
“黎姑娘，現在皇上正在議事，不易召見，您還是先去永和宮候着吧。”
黎素道：“我就是來參與議事的。”
小太監爲難了，“黎姑娘，恕奴才多句嘴，朝堂大事並非你一女子可參與的，需知女子干政的罪名，就是寂王爺維護也不能倖免啊。”
黎素冷笑一聲，“我自然知道其中厲害，你只管去通報便是。”
小太監思忖了一下，還是回絕道：“姑娘恕罪，奴才實在不敢通報。不如姑娘在這等等，等皇上議完了事，奴才再去通傳可好？”
黎素想了想，也沒爲難他，“那行吧。”
“冥月國的提議，衆愛卿有什麼看法？”
裏間悠悠傳來皇上的聲音。
“父皇，兒臣以爲，冥月國的條件雖然過分，但未免邊關百姓受苦，生靈塗炭，不如就……不如……”
皇帝感慨一聲：“是啊，兩國交戰受苦的是百姓，百姓何其無辜。可陽川郡……展國公，你是怎麼看的？”
“臣以爲，以目前的兵力和戰鬥力，與冥月抗衡無異於以卵擊石。不如過個幾年休養生息之後，再一舉反攻。”
黎素在外聽着，挑了挑眉。這是展紅昭的爹？
皇上又道：“愛卿說的極是……”
“臣反對！”
皇上話還沒說完，便被橫叉出來的聲音打斷。
黎素心臟猛地一跳，這是莊文卿！
“臣反對！冥月犯我邊關並非一日兩日，今次滿足他們，下次呢？他們貪得無厭，若連連犯我邊關，那纔是百姓之禍啊，陛下！”
“這……”
屋裏一時沒了聲音，半晌皇上問：“寂兒可有見解？”
黎素一怔，凌寂也在？皇上不會讓他去前線做個法吧？
清冷而悲憫的聲音緩緩響起，“兒臣不虞討論生殺之事，只是邊關百姓疾苦，還望父皇早下決斷。”
黎素一樂，這話就是說了個寂寞。
皇上明顯也被噎了一下。
太子又道：“莊大人這話不錯，不過以我國目前兵力來看，即便戰，贏的把握也不大，難不成爲了百姓不受其擾，就要拿將士們的命去填嗎？”
“太子的意思是，即便冥月國燒殺搶掠，我蒼雲都不能出動一兵一卒？！”莊文卿道：“皇上，微臣以爲，將士從軍護國保民乃是天責，即便戰死沙場也不該龜縮一隅！”
“那依莊大人的意思，我邊關將士明知不敵也該上去送命？”這是鎮國公的聲音。
莊文卿道：“戰，未必就輸，而不戰，必輸不可！”
太子哼笑：“未必輸？莊大人說的輕巧，就憑我們這點人頭，誰能保證能擋住冥月國的千軍萬馬？！你嗎？”
莊文卿：“太子這是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
太子：“本太子只是不想逞匹夫之勇！”
正是僵持不下之際，忽聽門外一聲斷喝。
“我能！”
皇上一怔，“誰在外面？”
掌事太監彎腰道：“回陛下，黎姑娘在外面等候多時。”
皇上皺起了眉，不耐煩的揮手道：“讓她去永和宮等着，已經夠亂了，她來湊什麼熱鬧。”
話音剛落，便聽門外再次響起清澈的聲音：“陛下，黎素此來正是爲了戰事，不知可否允許黎素諫言一二？”
皇上臉色陰沉的看了一眼凌寂，又沉吟了半晌才道：“那就進來吧。”
黎素擡頭挺胸，由太監掀起簾子，沉穩的走了進去。這是她第一次出現在蒼雲的政治舞臺上！
皇上不耐的瞟了她一眼道：“黎素，朕是看在寂兒和白閣老的面子上才允許你一個女子進到御書房，這是第一次，朕也希望是最後一次。有什麼話趕緊說，說完趕緊滾出去！”
黎素穩如泰山的昂首而立，道：“小女願領兵出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