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下被收拾出一大塊空地,在最前方又搭了個三存高的木臺,旁邊就是黎素以後要住的帳篷,簡陋到除了遮風擋雨也幹不了別的了。
帳篷裏簡單的一張書桌,一把椅子,和一個不寬的牀。
黎素到了地方看了一圈,頗爲滿意。
白閣老大清早便打發人過府,說在軍中帶丫鬟不方便,特意送來一個十四五歲的小廝,說是白府的家生奴才,很是懂事,讓她留在身邊使喚。
黎素帶着這小孩便在帳篷裏等,直到中午,才陸陸續續的有人上來。
她也不着急出去,跟小廝閒話,“多大了?”
小孩謹慎守禮,一拱手道:“小的十五了。”
“嗯,”黎素皺眉道:“我這沒那麼多規矩,以後咱們是要長久相處的,你總這麼小心搞的我也不自在,該怎麼說話怎麼說話,不用行禮,也不用自稱奴才、小人。”
小孩一愣,把拱起的手放下,“是。”
“叫什麼?”
“老爺還沒給我賜名,現在府裏的人都叫我十五。”
“哦,十五,這名不錯,以後就這麼叫吧。”
十五有點心不在焉,一面回答她一面拿眼睛往外飄,終於忍不住問了一句:“主子不出去看看嗎?”
黎素也往帳篷外掃了一眼,懶洋洋的道:“你去看吧,來了的讓他們自己找人碼成隊站好。等人齊了咱們再開始。”
說完,便打了個大哈欠,“昨晚沒睡好,你去吧,我再補一覺。”
她這一覺直接睡到下午太陽快落山,要不是外面吵嚷聲越來越大給她吵醒,沒準能一頭睡到第二天。
她揉了揉惺忪的眼,懶洋洋的往外走,眼睛還沒全睜開就吼了一嗓子:“都吵什麼!沒看見本姑娘在這睡覺麼?!都特麼給我閉嘴!”
所有人陡然一靜,隨即又掀起一片喧譁聲。
有個領頭的出來道:“姑娘,我們都來了半天了,您纔剛露面,是不是有點太看不起我們這些當兵的了?”
黎素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嗤笑一聲:“就你也算是當兵的?先把褲腰帶繫好!”
說完便不緊不慢的上了木臺,往椅子上一坐,一隻腳踩在椅子邊上,用手支着下巴,儼然一副沒骨頭的懶漢像。
她掃了一眼太子給送來的這批兵,心裏都特麼氣笑了。
打頭跟她說話那個人站的一堆,身形還算壯實,瞧着年紀也不錯,都不到二十的小夥。就是這妝容敲上去就不像是正規軍出來的。
她揚了揚下巴,問:“哎哎,繫腰帶內個,你們是什麼兵種啊?”
那人紅着臉,挺胸擡頭的道:“我等所屬御林軍麾下。”
黎素失笑:“御林軍?御林軍裏幹嘛的啊?”
那人終於有點不好意思,嚅囁着脣道:“我是負責看庫房的。”
黎素一樂,問後邊的:“你呢?”
“我是灑掃的。”,“我是鎖釦眼的。”
黎素聽了一圈,差點沒笑出聲來。心裏不禁對太子升起高山仰止般的崇拜。
這一堆就沒剛纔的人那麼意氣風發了,她粗略在心裏估算了一下,這幫人少說平均年齡在三十歲以上,四十歲以下,雖說也都是壯年吧,可這副毫無軍紀的樣子,一看就是平頭百姓。
黎素都見怪不怪了,心如止水的問:“你們吶?都幹嘛的?”
一個滿口黃牙的人諂媚的笑了笑,答道:“小的是釘馬掌的。”
黎素一個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心道,凌御還真給自己弄了一堆老百姓啊。
黃牙小眼睛透着精明,她一樂便知道怎麼回事,趕緊說:“您別看不起我們啊,我們可都是手藝人。我定的馬掌保管您挑不出錯來。”
黎素揉了揉鼻子,點頭道:“嗯,我相信你。下一個呢?”
“小人是鐵匠”,“小人是裁縫”,“小的會捏糖人”,“小人是農民”,“小人就厲害了,我會唱曲!而且精通多種樂器,只要是帶弦的,我都能弄出響來!”
黎素一口茶果斷噴了出來,趴在椅子上哈哈大笑。
這尼瑪也是奇觀了。
太子是要幹什麼?他是想讓自己帶着這幫手藝人上戰場做活嗎?打不打的下來另說,先把外快賺了?
太特麼好笑了!
十五在旁邊越聽臉色越黑,最後氣得握着拳跟黎素道:“姑娘,我這就回府告訴老爺,太子欺人太甚了!”
黎素擺了擺手,笑得肚子疼,半晌纔算平息下來,倒着氣道:“別,別去。不算什麼大事,挺好、挺好的。”
“就這還好?!”
黎素坐直了身子,看着這羣歪瓜裂棗笑道:“是挺好的。”
她忽然揚聲道:“有手藝的站左邊,農民和有力氣能幹活的站到御林軍那邊!”
衆人聽到口令,稀稀拉拉的開始分堆站好,瞬間將中間讓出一條寬路,也露出躲在後邊的最後一羣人。
這羣人面色肌黃,身上衣衫襤褸,有的甚至還沾着血斑,他們滿身污穢,目光空寂而茫然。這是對生活毫無希望,認命等死的眼神!
黎素終於收起笑意,沉下臉問道:“你們是幹嘛的?”
在這羣人旁邊站着一個帶刀穿官服的人,他道:“回姑娘,他們都是大理寺和刑部的死囚。”
黎素摸着下巴,冷冷的道:“死囚?我的兵嗎?”
那人頓了頓,低頭道:“是!”
“哈!”黎素仰天一笑,凌御,你還真是有辦法啊!
“行了,我知道了。”她對衙役道:“回去告訴你主子,這些人我全要了!讓他安心吧!”
“姑娘你……”十五皺眉道。
黎素一揮手,打斷了他的話,對所有人道:“現在就地紮營,休息一晚,明天正式訓練。”
那個管庫房的皺着眉站出來問:“姑娘,現在時候也不早了,我們從晌午就沒喫飯,是不是先讓我們填飽肚子?”
黎素站起身,邊往帳篷走邊冷笑道:“餓了?能完成我的訓練科目再跟我談喫飯吧!”
說罷,再不管他們喧譁,由自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