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守臉漲的通紅,眼珠子瞪得差點從眼眶裏凸出來,整個人僵硬得如被五雷轟頂,久久不能回神。
黎素卻沒給他太多思考時間,淡淡笑道:“郡守大人,現在能把我的人放了嗎?”
郡守木然的轉動渾濁的眼睛,看着黎素喃喃道:“你……你竟然敢……”
黎素謙遜一笑,口氣卻出奇的狂妄:“這世間還沒有我不敢的事。如若郡守大人夠謹慎,我勸你現在趕緊回去清點一下人馬,而不是因爲意氣和個無足輕重的孩子,在這跟我耗,你說呢?”
郡守終於找回理智,卻燃起滔天的怒火,整個人都顫抖着如篩糠一般,指着黎素怒喝道:“把這個狂妄的妖女給本官拿下!”
“慢着!”黎素斷喝一聲,止住所有人的動作,意味不明的看着郡守緩緩拋出個火球:“郡守覺得你這一聲令下,會有幾人聽你安排?”
在變色龍公然“反水”後,她這句話簡直就是誅心!
郡守果然倒吸一口涼氣,死死的盯着她說不能說,動不能動。
黎素揮了揮手,爲今日談判畫了個圓滿的句號,“行了,散了吧。郡守大人若要殺我也要先回去點清人馬,確定身份後再來不遲。”
說完,便不再理這幫人,溜溜達達的回了自己房間。
而與此同時,變色龍出手如電,飛身抓過小石頭猛然躥進山林。
天地良心,他真不是不想直接回營,實在是營裏現在留守的都不能打,萬一衙役們追過去,難免將兄弟們弄好的營地弄得一團亂。作爲一個合格的偵查員,還是林子裏安全。
他帶着小石頭東竄西竄,好一會才甩開身後的尾巴,回了營地。
彼時,黎素已經喫過晚飯正在剔牙,突然被憑空出現的變色龍和小石頭嚇得打了個倒嗝。氣哼哼的輕斥:“回來就回來,跑個什麼勁,差點沒把我隔夜飯嚇出來。”
變色龍嘿嘿一笑,氣喘不均勻的道:“組長,你喫完啦?那我也下去找些喫的了,小石頭就先留您這吧。”
說完,便一溜煙的不見了。
黎素側頭吐出嘴裏的草屑,走到小石頭面前彎下腰,正色的誇了一句:“好孩子,是個辦大事的料。”又輕聲問:“餓了吧?我叫人那些喫的給你,之後在給你傷藥可好?”
小石頭本來一路倔強,即便被鞭打,被變色龍提溜着滿山亂竄都沒吭一聲,卻在黎素問出這句話之後破了功。
他眼眶瞬間蓄滿淚水,張開雙臂一下撲到黎素懷裏,聲淚俱下。
黎素深深吸了一口氣,摸着孩子的頭,心酸的也險些滴出淚來,輕聲哄道:“沒事了,你安全了。都過去了。”
小石頭死死的攥着她的衣襟嚎啕大哭,像是要把生命中十年的不幸都發泄出來,不一會便將黎素的前襟打溼一片。
黎素輕輕的將他抱在懷裏,一邊輕聲細語的安慰,一邊拍着他的後背,任孩子宣泄。
過了一炷香之後,孩子的哭聲漸漸小了下去,眼睛腫的像兩顆桃子,哽咽着道:“黎、黎姐姐,我、我以後能跟着你嗎?”
“我、我不怕苦,”小石頭抽噎着不肯罷休,“我、我就想跟着你!求、求姐姐別趕我走。”
黎素試圖勸他:“可你還太小……”
“我什麼都能幹!”小石頭目光灼灼的盯着她,眼中的依賴和全無保留的信任讓黎素心頭一顫。
他重複:“我什麼都能幹,我也不怕死!黎姐姐,你就收下我吧!我打記事起父母便被冥月國的人殺死了,從小是喫百家飯長大的,除了劉爺爺,只有你對我最好!求求你,收下我吧!”
說着,便掙脫黎素的懷抱,一下跪在地上,眼中全是依賴和毫無保留的信任。
黎素看着他沉默不語。
收下小石頭明顯不是好時機。生逢亂世,她自己想自保尚且還要靠着凌寂和白閣老,若再添個半大孩子,簡直是累贅中的戰鬥機。
可他祈求的眼神和悽苦的身世,卻讓黎素想起前世的自己。
一樣的無依無靠,一樣的朝不保夕,一樣的身在地獄卻渴望一束光的照進,她當時多希望有個人能伸出手拉自己一把,讓她有個遮風擋雨的地方棲息。
像是過了一個世紀那麼久,黎素終於啞着嗓子開口道:“若是我說,你要跟我便要隨我的姓氏,你可願意?”
小石頭連想都沒想,連連點頭:“我願意,我願意!”
“跟着我之後也不是坦途一片,要經常面對生死,甚至還不如安安分分做個普通人,這樣你也願意?”
小石頭眼神堅毅,“願意!”
“你要受非人的訓練,可能覺得生不如死,即便這樣也願意嗎?”
“願意!”
“好,”黎素道:“從此你便是我黎素的徒弟。”
她站起身走到小石頭面前,居高臨下的看着他:“賜名,黎九思。”
小石頭整了整衣服,鄭重其事的拱手下手,隨即磕頭下去,朗聲道:“徒兒黎九思,謝師父賜名!”
三個頭磕完,黎素卻沒叫他起來,而是問:“你可知爲何叫九思?”
小石頭乖巧的答:“徒兒不知,還請師父解惑。”
黎素單手扶起他,諄諄而言:“論語有言:君子有九思,視思明,聽思聰,色思溫,貌思恭,言思忠,事思敬,疑思問,忿思難,見得思義。故而賜名九思,你可明白了?”
黎九思一絲不苟的答道:“徒兒受教。”
黎素柔和一笑,“我看你從前也是讀過書的,想來以後教起來也不難。且我也不是刻板的老夫子,所以你也不必事事恭恭敬敬,自然處之便好。”
黎九思到底小孩心性,聽了師父的話瞬間開心的從地上蹦了起來,跳到黎素懷裏撒嬌道:“師父,師父!我有師父了!”
黎素也激動不已,開懷大喝:“好!本姑娘今日高興,晚上擺酒不醉不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