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爺，你入了執念啊！你早知道姻緣劫一事，若你們之間生了愛，終會有一人死去，如今她魂歸九天，正是應了你們的劫數啊！”
黎素狠狠一怔，什麼姻緣劫？她怎麼從來都沒聽說過？！
凌寂忽然收了聲靜靜站着，只是身上卻在微微發抖，自他周身瀰漫出的痛楚似烏雲滅頂，壓的人喘不過氣起來。
他啞聲道：“爲何劫數會應在她身上……我明明沒有答應。”他喉嚨哽了哽：“若早知如此，我又何苦拒絕她，白白浪費了那麼多時光。若隨了她的心意，是不是她就不會死了？”
深入骨髓的悔恨像記重錘一下下鑿在心上，他忽然恨自己爲什麼沒有真的成仙，爲什麼不能讓時光倒流，回到那日茵茵樹下，對着嬌俏絢爛的笑顏道一句：好。
黎素緊緊咬住脣，不讓自己發出聲音，好似只有這樣才能抑制住洶涌的感情。眼淚順着臉頰滑落，一滴滴順着下顎滴在心上。
原來他們之間還有姻緣劫一說，不是你死就是我活麼？所以他怎麼都不肯答應，所以他說我們沒有將來……
圓空哀嘆了一聲，“王爺，如今她已魂歸九重天，再入執念也是枉然，何不看開些，濟民救世，我想這也是黎姑娘的心願。就算……就算她活着，你二人一旦結合劫數只會引渡到你身上，到那時想要挽回也回天乏術，對蒼生更是浩劫。”
凌寂頹唐一笑，反問：“蒼生於我何干？我說要渡她，卻還是讓她死無葬身之地。其實，該渡的那個人是我，渡我的失敗，渡我的懦弱。若能讓她安然的活着，即便山河盡覆，我身陷地獄……”
他猛地轉身，狠狠的吐出三個字：“又何妨？”
圓空至此纔看見他的容貌，大驚失色的驚道：“王爺……王爺你……”他顫巍巍的指着凌寂的額間道：“墮仙印！”
凌寂對圓空的指控置若罔聞，只冷漠的別開眼去，下逐客令：“我還有要事要做，大師請回吧。”
圓空快步走到他身側，擔憂的道：“王爺你執念太深走火入魔了呀！這墮仙印因情所生，若不斷了情根只怕會毀了你一世修爲，你這……你這又是何苦啊！”
凌寂無所謂的笑了笑，低沉道：“若無她，要這一身修爲又有何用？大師不要再勸了，我心已定。”他垂下眉目：“只是辜負了大師多年提點之情。”
圓空嘆了一口氣，像是一下老了好幾十歲，無奈道：“王爺生來便有慧根，與佛有緣，怎是老衲之功。既然王爺已有打算，老衲便也不必再說什麼，只望王爺保重自己，爲黎姑娘積些福德。”
凌寂啞聲道：“我知道，大師費心了。”
圓空嘆息的走出門去，而與他一起消失的還有窗外無人察覺的那抹倩影。
黎素一路狂奔，像是要以這種方式來發泄心中的困苦。方纔那一刻，她多想跑出去抱住凌寂，告訴他我還活着，卻在最後一刻剋制住了自己。
愛而不可得……
他們就像水和火，一旦交融便只能存活一個。
她心中五味雜陳，翻涌的情緒險些堵的她窒息。
這一樁樁一件件都昭示着他們的不可能。
死局……毫無出路。
黎素就像困在滿布荊棘的小獸，拼了命的想給彼此找一條相擁的可能，卻發現路早就被堵死了。她從沒這麼無力過……
原來凌寂的愛這麼深沉，所以他們再無可能了……
她一口氣跑到高聳的山林，眼角的淚水早已打溼了衣襟，終於跑不動了，她猛然跪倒在一棵樹下，單手撐着樹幹，粗喘着氣，慢慢像是被抽乾了力氣，一點點縮了起來。
心如絞痛，撕扯着靈魂都跟着四分五裂。
斷情嗎？
只有斷情了。
爲了自己和他都能好好的活着，爲了他除去那勞什子的墮仙印……
“啊！！”
她忽然仰天嘶吼，蒼天若你真有神明，爲何不睜眼看看！爲什麼讓她重活一遍，爲什麼讓他們相遇？！這特麼到底是誰的惡作劇！
她終於可以肆無忌憚的哭喊，不必在乎會不會被人看見，不必擔心是不是狼狽，不必在繃緊一根弦，讓自己始終立着。連着多日來苦悶，那些犧牲的兄弟，被背叛的苦楚和摯愛卻不可得……
她哭自己坎坷的命運，哭上天開的玩笑，哭所有的委屈和自己的脆弱。
不知過了多久，哭聲越來越弱到最後化爲無聲的沉寂。黎素抱着雙膝呆呆的看着夜空像是入了神。
半晌，從遠處傳來高低不一的哨聲，是他們組裏的暗語。
——組長，報告你的方位。
——組長，聽到請回答。
黎素籲出一口長長的濁氣，抿了抿脣，拿起胸前的哨聲迴應。
——原地待命！
林中驟然無聲。
黎素站起身辨認了一下方向，方纔只顧着狂跑，都不知道自己一猛子扎進了哪，現下一看才知道自己在離他們暫居的山洞不遠的茂林裏。
順着方向往回走，沒走出多遠就看見001擔心的站在山間，見她回來趕緊上前問：“組長，您這是去哪了？”
黎素疲憊的不想說話，看了看不遠處的幾個隊長道：“讓你們擔心了，”她頓了頓，啞聲道：“換據點的事可能要拖一拖。你們……”
“嗐，”007一拍大腿：“我以爲什麼事呢，不轉移就不轉移，兄弟們在山洞也住慣了，覺得比外頭自在多了，您千萬別因爲這個犯愁。”
004也說：“就是，在山上還能練一練體能，對我們弓弩隊大有助益的。”
黎素心下感動，知道大家是爲了寬慰她才這麼說。她拍了拍004的肩膀道：“難爲你們了。”又轉頭問001：“有沒有辦法弄些酒來？”
001思忖了一下：“能！”
黎素點頭，“嗯，就拜託你了。”說完便率先走了出去。
幾個隊長看着她的背影都擔憂了起來。組長的狀態任誰都能看出來不對，可既然她不想說，大家便不會問，只能盡力陪着她，讓她開心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