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向凌御表忠心，即便他被押送罪己殿也不顧一切的跟着去了，現下陪在凌御身邊伺候的，也只剩她一人。
若能從凌御後院下手，拿到確鑿證據，那就是再撲騰也無翻身之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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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寂做事還是果決的，往日大慈悲之下，神名曠古爍今，而現下處理起政務卻絲毫不見手軟。朝臣但凡被抓一個就被貶斥一個絕不姑息。前朝之事鐵血手腕，對皇帝后宮也沒留情面。
對於長公主這個蝴蝶效應的事發者，凌寂便先把她提出來第一個開刀。這也能從側面看出，凌寂是真的修到大成者，對一切生靈一視同仁，所謂人間之情，在他眼裏皆爲塵土。有大愛者心懷蒼生，卻不與一人給予私情小愛。
所以說他慈悲爲懷不錯，可要說冷心無情也沒錯。
然則，長公主是他長輩，又是親眷，凌寂但凡還要點賢德之名就不能肆意妄爲。身爲皇室，家事便是國事，故而如何判決長公主便不是一家之言。
幾個得力的重臣們每日聚集在太子專用的未央宮內商議，連續討論了三日纔出結果，把擬定的奏摺呈給御前。
老皇帝本尊雖碌碌無爲，做事瞻前顧後，但對關於自己和愛妃的事便如觸逆鱗，半點不得馬虎。長公主一而再再而三的挑釁他的權威，傷害怡妃，聖上早就恨得牙根癢癢。
奈何長公主背後牽連着太子，便暫且擱置。如今凌寂把長公主的罪證和處置辦法一一列出來擺在案前，皇帝簡直求之不得。
只不過對判決頗有微詞。
奏疏上言明，長公主雖犯下滔天大罪，但念在她爲愛女身死傷心而矇蔽了心智，故饒其性命，貶爲庶人，發配尼姑庵削髮爲尼，從此青燈古佛了卻殘生，也算爲往事贖罪，爲蒼雲祈福。
皇上看着判決蹙眉沉思良久，他已被怡妃的耳邊風吹的恨不得將其殺之而後快。什麼唯一的姐姐，什麼一母同胞，在愛妃的病痛面前，一切都是虛無。
看着滿殿重臣等着他下旨，皇帝道：“長公主之罪，已至喪心病狂的地步，若只判出家爲尼恐怕不妥。開了此先例，以後若後宮人人皆敢陷害皇妃，該當如何？”
凌寂眉目微垂，向前站出一步道：“姑姑固然有錯，卻也只是後宮之事，於朝局無礙。而她與父皇一母同胞，若問斬怕父皇難堵天下悠悠之口。留其性命，父皇方可在千秋史冊上留下賢德之名。”
皇上從奏疏上擡起頭看他。這個兒子是他最驕傲的作品，驕傲到有些自慚形穢。他忌憚着也仰望着。本以爲他今後的路，必然是超然餘外的，就是直接出家，他都不會感到驚訝。
卻不曾想，最清冷的一子，最後卻肯踏足紅塵，登上頂峯之位。
皇上感嘆道：“你到底還是太過慈悲。”他難得的傳授一些生命中僅悟到不多的爲君之道：“需知上位者恩威並濟才能穩坐東宮，你若事事皆留一線，日後難保不被人趕下臺去。如今趁着朕還在，可幫你肅清障礙，若他日朕龍御歸天，你再動手，千秋之名還要不要？”
凌寂沉默而立，即便已入紅塵卻仍與當初遺世獨立時一般無二，清冷超然，他道：“兒臣今日做的所有事，他日絕不會後悔。”無論是奪權，還是處決。所以根本不存在“翻案”。
皇上不以爲然的笑笑，道：“所以你的行事準則就是不殺？寂兒……處理朝事不能只憑一心善念。”
凌寂默了摸，驀然擡頭看向皇上，“父皇，不殺不是善念，是得饒人處皆留一線。若非殺不可時，兒臣也會不得不殺！”
他語調平淡，但說出的每個字都透着劍刃般的鋒利，鋒芒乍現！
皇上一愣，心臟都跟着停跳了一瞬。他從未見過凌寂有如此震懾人心的氣場，配合他眉間妖異的花紋，就連他都有些心生畏懼。
凌寂說完這句話便再次陷入沉默，整個人鋒芒斂盡，洗去鉛華如冰川雪蓮，好似方纔那一剎那的震懾是所有人的幻覺。
皇上因自己的失態有些尷尬，清了清喉嚨坐直身子道：“既然寂兒和朝臣們都覺得這判決得當，便如此判吧。只是……哎！”
這一聲哎，哎的千迴百轉，多少意難平和不甘心盡在其中。
白閣老山呼萬歲，繼而又勸道：“皇上仁慈，如今陛下身體強健，太子殿下勤於朝政，蒼雲一派祥和，放公主一命也算爲百姓積福。”
皇上悻悻然的聽了，嘆息道：“其他事朕自然放心，只是怡妃身子始終不好……”說起這個他就火冒三丈，怒道：“太醫院一幫廢物，只知道調理，半點毒都解不了，要他們何用？！”
衆人沉默，心裏明鏡似的，皇上這是因爲怡妃身子不好所以一肚子邪火都等着處置了長公主發一發，卻沒想到最後得出這麼個結果，所以才如此憤恨。
白閣老忽然上前一步，沉穩的道：“陛下息怒，怡妃的病情老臣也一直放在心上，爲此事，老臣特意叫回多年好友吳玉泉。”
皇上精神一振，急問：“吳玉泉？可是那個人稱醫術鬼才的杏林聖手？”
“是。”
皇上一下從龍座上站了起來，興奮道：“太好了！若真是他來，那怡妃的病便有救了！”說着，又嘆了口氣：“哎，若不是黎素戰死沙場，朕何以會因爲這點小事着急？有她在，怡妃的病早好了。”
他自顧自的說着，卻沒發現站在下首的凌寂陡然白了臉色，額間的曼珠沙華更豔了幾分。
白閣老目不斜視，倏爾雙腿一彎跪了下去，朗聲道：“臣正因此事有要事稟報，請陛下恩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