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素聽得微微蹙眉，心道這是皇上該說的話？莊稼不收，百姓遭殃，難道他們想鬧災是嗎？合着豐收的時候是快寶，災年了也要砸鍋賣鐵嗎？還讓不讓人活？他們賣血給你交賦稅嗎？！
她剛想說話，卻被白閣老的聲音打斷，他道：“陛下，臣有一言。”
“講。”
白閣老道：“蘭鄉府歷年在其他鄉鎮遭災的時候都曾傾囊相助，每年撥出的銀款不在少數，如今他們遇到災年，也可讓周圍被救濟過的鄉鎮拿出糧米來替他們上交賦稅。”
黎素一聽，師父這意思就是衆籌啊！真有他的。
皇上聽到此言也眼前一亮，稱讚道：“果然是謀國之臣，大家都看看，這纔是爲朕分憂的忠臣。如此一來，朝廷既收得賦稅，又不給百姓施壓，實在是再好不過。”
黎素抿了抿脣，心裏的不屑已經衝上頭頂了。
從前她沒參與朝政，雖然知道皇帝昏庸，但沒切身體會過，如今事實擺在面前，由不得她不犯惡心。
又聽皇上道：“朕向來心繫百姓，如今賦稅一事解決了，可百姓疾苦朕感同身受，不如這樣，由太子出面開壇講經，爲民祈福，衆卿家以爲如何？”
衆臣齊聲附和：“皇上聖明！”
只有黎素目瞪口呆，瞬間覺得時間倒流，如今的一切竟與剛穿過來時候沒半分變化。
仍舊是哪有災就讓凌寂出面講經。可笑的是，滿殿衆臣竟無一人覺得不妥，他們是不是覺得凌寂跟天庭達成了戰略合作啊？！
再看凌寂，只是沉默的站着，眼中的淡漠稍稍退卻，取而代之的是不易察覺的悲涼之色。
黎素嘆了口氣。
算了，若凌寂出馬能換得天下人心安穩，又不能體現朝廷的愛民之意，也無不可。雖然這在她看來無比荒謬。
如此，此事也算議妥了。
黎素腦子一轉，忽然想起另一件事，便站出來道：“啓稟皇上，末將有本要奏。”
她這一站出來，殿上所有的目光都向她齊聚而來，就連凌寂都轉過身看她。瞧那意思，好像就怕她說些什麼不妥之語觸怒龍顏。
黎素鎮定自若的道：“大皇子凌耀在封地多年，如今太子冊封如此大事，向來也該叫他這個做兄長的來京沾沾喜氣。”
誰也沒想到她會突然說出這麼個不鹹不淡毫無意義的提議，導致滿殿安靜了一瞬。
皇上回神道：“唔……也無不可，”他對身邊的太監說：“擬旨將耀兒招回來吧。”
“是。”
黎素低垂着頭，無人看到她嘴角彎起不懷好意的笑意。
凌耀，你不是耗在京城準沒偷偷咬誰一口麼？老孃就讓你不得不回封地。皇帝老子的旨意都去了，你敢不快馬加鞭回去親自接旨？！
等人羣走遠了，莊文卿才問：“你怎麼突然想起說大皇子的事了？”
黎素故作無所謂的聳聳肩，“好奇，從來也沒見過面，趁此機會瞧瞧有多不受皇上待見。”
莊文卿看了她半晌道：“你不像說便不說，我只勸你一句，這在皇宮裏長大的人，沒一個是簡單的。尋常不要去招惹他們，若哪天真將人惹急了，小心引火燒身。”
黎素一笑，心道，不惹也惹了，現在想撤都晚了。可這話卻不能跟莊文卿講，只能安慰道：“放心吧，你還不知道我嗎？從來不惹是生非。”
莊文卿擠出一抹假笑：“呵呵，你還真敢說。”頓了頓又正色道：“這幾日我便要回陽川郡了，你什麼時候得了空，我們找機會聚聚？”
黎素詫異道：“這麼快？你纔回來幾天？”
莊文卿苦笑道：“我本是因着你的事纔回來，如今事情辦完了自然要回去，其實早該回去了，只是擔心你，所以才留到現在。”
黎素心下感動，卻不知道該怎麼說出口，只能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行，兄弟的心意我收着了。至於聚會，你說時間，我一定奉陪。”
莊文卿目光投遠，看到站在宮牆外停着的那頂太子轎輦，道：“就明日吧。和你聚完了我就啓程了。”
黎素有些不捨，卻還是慷慨道：“行，明天咱們不醉不歸。”
莊文卿一笑，風情萬種的道：“那小生就恭候大駕了。行了，你快過去吧，別讓太子殿下久等了。”
經他一提醒黎素才順着看過去，見到凌寂的轎輦遲遲沒走，便知道怎麼回事，與莊文卿作別後就走了過去。
也不急着上轎子，只抱着雙臂靠在轎輦上敲了敲木板，道：“太子殿下現下還不回府，是在等誰嗎？”
怎料裏面傳來一聲中氣十足的訓斥：“小兔崽子，跟太子殿下說話就這麼沒大沒小的？”
另一個清冷的聲音隨之響起，“無妨。”
黎素抽了抽嘴角，她要是早知道師父也在轎子上，說什麼也不敢當着他的面放肆啊。
利索的跳上轎輦，一掀簾便見凌寂和白閣老相對而坐，像是在商議些什麼。
黎素賤兮兮的湊到白閣老身邊，勾起老頭兒的胳膊撒嬌道：“師父，您來太子轎子上怎麼也不說一聲。害人家出這麼大丑。”
白伯淵冷笑一聲，奚落道：“我要是告訴你了，還能看見你這麼不懂規矩的樣麼？與天子說話也不知深淺，傳出去沒得讓人說我白府毫無門風，關門弟子連規矩都不懂。”
黎素耍賴道：“哎呀，都說了是關門弟子嘛，關着門誰會知道什麼樣！”她委委屈屈的撅起嘴巴，“師父，您今兒可是罵我兩回了，是不是我離開太久你都不心疼我了？”
白閣老痛罵：“放屁！老夫這條命都快搭你身上了，還要怎麼疼你？將骨頭渣子炸出二兩油來送你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