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裏清楚羅列着她所犯下的所有罪行,有些太過隱蔽的腌臢事兒,韓非寒爲了掩蓋王室的面子,也就一帶而過了。
初柒最初也沒想到韓非寒會處罰的這麼重,還記得當時宣判的時候,柳靜琳整個人便如抽離了魂魄一般癱軟在了地上。可仔細想了一夜,她也就釋然了,一個柳靜琳便將整個後宮攪得面目全非,若韓非寒再不拿她以儆效尤,後宮哪還經得起第二個柳靜琳?
她的父親柳大人也在當日被脫去了朝服,次日便攜同一家老小被迫踏上了去往綏遠塔的道路,那裏都是歷代戴罪之人或者親屬的棲息地,凡是去了那兒的人,不論如何,都將永世爲奴,再沒了翻身的機會。
前朝曾爲她屢次進言的官員見王上此次如此果決,也再不敢往刀口上撞,一夜之間,衆位官員全都改了口風,紛紛指責柳靜琳擾亂宮闈,更是聯名上書願意擁立初柒爲新任王后。
初柒得知消息的時候已是第三日了,這三日來她一直迷迷糊糊的纏綿於榻上,不知是太累了的還是心裏提着的一口氣終於放下的緣故,總之,除了紫宛叫她喝水時她迷迷瞪瞪的起來喝了幾口,其餘時間她連膳食都沒進過一口。
見她終於醒來,幼儀跟高妃這才呼出一口氣,
“璟妃妹妹,你若是再這樣睡下去,本宮就真的要請太醫過來看看了。”
初柒渾身痠痛,扶着紫宛的手緩緩的坐起身子,
“本宮也知道這一覺睡得很長,但許久未曾這麼安心的睡過一覺了,這一刻只想隨着自己的性子來。”
“初柒姐姐你倒是隨着自己的性子了,可把臣妾嚇得不輕,臣妾每日過來探望都見你在榻上昏睡不醒,還以爲你生了什麼重病呢!”
“呸呸呸!”高妃白了幼儀一眼,“說了這麼多次,怎麼每次開口依舊沒個分寸?”
幼儀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頭,“好嘛,是臣妾一時嘴快還不成嗎,下次一定不會再犯了。”
初柒微微一笑,“沒事兒,本宮一向不信這些。”
“今日便是柳靜琳行刑的日子了,聽說這幾天,她不喫不喝,有幾次試圖尋短見都被人給發現了。”
幼儀撇了撇嘴,接過高妃的話,“應當是害怕受那慘絕人寰的刑法吧。”
“誰說不是呢,這幾日只要一躺下,本宮腦袋裏面就會浮現出她被施行的樣子來,這一想便再也睡不着了。”
初柒起身坐在梳妝檯前由着紫宛給她梳理頭髮,
“按理來說,她所犯下的罪的確夠死一百次也不嫌多的,可是咱們畢竟都是女人,仔細想想,人死了便也罷了,何苦死之前還要多受那麼多的罪…”
“高妃姐姐這是在替柳靜琳求情?”
門外突然響起一陣清脆的珠簾撞擊聲,高妃與幼儀同時回頭,卻見青婕妤緩緩的走了進來。
幼儀忙上前挽住她,“每次請你都請不動,今兒個你怎麼倒自己過來了?”
青婕妤對着初柒與高妃行了一禮,“臣妾也只是打飛羽殿路過,見外面有軟轎侯着,猜想定是你與高妃姐姐來了,所以便進來湊個熱鬧。”
初柒笑着點頭,“你是該出來多走動的,這次秋獮你也沒能去成,一個人在宮裏可還自在?”
“那是自然,還是璟妃姐姐瞭解臣妾,知道臣妾只願意貪圖自在。”
高妃笑着道,“自在什麼呀,圍場之行雖說最後弄得有些不愉快,但是最開始還是很有看頭的,青婕妤你沒去可是你的損失啊。”
青婕妤淡笑一聲,“狩獵而已,沒什麼稀奇的,臣妾對那個本身也沒什麼興趣,能留在宮內幫璟妃娘娘一些忙反而更有意義。”
“幫忙?什麼忙?”高妃跟幼儀同時詫異的看向初柒。
幼儀恍然大悟,“哦…原來青婕妤在這中間竟起了這麼重要的作用。”
“正因爲臣妾替璟妃娘娘安置這些人證時聽她們說起了那些可怕的遭遇,所以才越發對柳靜琳感到厭惡。”
幼儀深有同感,“特別是問玉,想當年她跟着慧安貴妃,雖說偶爾受着冤枉氣,但好歹也是個一等丫頭,外人可不敢隨意欺負的,且人又機敏又清秀不過,誰知如今會被柳靜琳害成這般田地!”
高妃不禁好奇,“璟妃妹妹是如何找到問玉的?”
初柒對着銅鏡左右看了眼自己被盤上去的髮髻,
“其實本宮也沒有特意去尋找,是問玉自己死裏逃生之後託人找到了本宮,那時她的樣子比現在還要悽慘十倍不止,身上的燒傷因沒有得到及時救治所以令全身皮膚潰爛紅腫,左腿的筋脈斷裂,就算後來本宮竭盡全力替她修復卻也只能勉強讓她一瘸一拐的走路。”
初柒說到這裏也不禁有些淚目,“柳靜琳看似柔弱,實際心腸比任何人都要歹毒,就連一隻鸚哥她都無法容忍!”
“鸚哥?是太后娘娘豢養的那隻鸚哥?”
初柒點頭,“不錯,就因爲那隻鸚哥對本宮略微熱情些,柳靜琳嫉妒之下,派人偷偷給它下了藥,這些事,本宮昨日都還沒有對着太后娘娘說出來,不然的話,以太后娘娘對那鸚哥的喜愛程度,柳靜琳還得遭受比現在更嚴厲的懲罰!”
初柒一席話說完,殿內有片刻的安靜,紫宛咬了咬嘴脣,
“反正她三番五次的害我家娘娘,奴婢是不會有半分同情她的。”
高妃張了張口,最終嘆了一口氣,“多行不義必自斃,看來本宮也無需再爲了她多費口舌了。”
行刑前的一個時辰,重刑牢獄中悄悄潛入了一抹素色的身影,牢獄裏面既陰暗又潮溼,隱隱的還瀰漫着一股腥臭味兒。
初柒靜靜地隨着獄卒往漆黑的走廊深處走去。左右兩排牢房的人見着生人都將手從欄杆裏邊伸出來,嘴巴里還不清不楚的嗚咽着什麼聽不懂的話。
初柒皺了皺鼻子,“柳靜琳到底在哪一間?”
獄卒點頭哈腰的指了指最裏面的哪一間牢房,
“璟妃娘娘,就是那間了,您趕緊看一眼就離開吧,再過不久,刑庫的人就要過來帶她走了。”
“本宮自有分寸,不會讓你們爲難的。”
獄卒點頭,“也不知璟妃娘娘您怎麼想的,那柳靜琳如此作惡多端,您還何必巴巴的來探望她?她這樣的人就該臨死都無人送終!”
初柒泯脣,擡眼看向不遠處的牢房,“行了,就送到這兒吧,本宮自己進去就行。”
“唉!那璟妃娘娘您可得離她遠一些,那些臨死的人性情都古怪的很,若是不小心讓她給傷着了那就不得了了。”
臨死前的人性情都很古怪?初柒皺了皺眉,
“知道了,有什麼事本宮會立即叫你們的。”
“成!那卑職就站在不遠處等着您,您有事就叫一聲。”
說罷便惦着手中的一串鑰匙逐漸往相反的方向走去。
初柒嚥了咽口水,眼睛四處打量了一番,忍着心中的寒意朝着最裏間的那間牢房走去。
一直到走近了,初柒才終於見到了蜷縮在牆角的柳靜琳。
她還是穿着上次在凌雲殿時穿着的那身衣裳,只是那些衣裳此時已經髒的看不清楚半點兒顏色,上面還沾着許多幹草屑,她的頭髮也是亂蓬蓬的,沒有半點兒造型,迎着虛弱的光線,初柒似乎還能看見她頭頂幾叢銀色的髮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