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祖王同氣連枝,共生於天地,他們之間的關係,遠比那些圈外生物想象的要好,其他祖王也不希望因爲冒進,而讓鎏風的傷勢加重。
第三日,陸晨和鎏風再戰,中途天人五衰險些跌入第三衰,還好他心中的意愈發澎湃,頂住了衰老的攻勢。
如此僵持的戰鬥,一直持續了八天。
到第九天時,陸晨於日出中睜開雙眸,城牆後黑壓壓的一片,全是跪服在地的人類。
那些人紛紛高呼,“請前輩不要顧忌衆生,全力一戰。”
不少老者涕淚橫流,他們見證陸晨每一天的戰鬥,每天都是驚險而悲愴,赤金的血在長空墜落,而陸晨的衰老,也是肉眼可見的。
他們敬佩這位人族的前輩,爲守天下蒼生,半步不退。
試問天下有何人不顧忌自己性命?願意捨生忘死的庇佑衆生?
可這樣令人敬佩的一位人族前輩,千年來的第一人傑,氣血的衰敗連凡人都能看出來,今天恐怕就是最後一戰了。
因爲昨日陸晨前輩因爲衰老,體力不支,險些露出破綻,被那圈外的祖王直接斬殺!
塗山的三姐妹也來到了這裏,她們無法企及那個層次,但也做好了在陸晨危急時,出手以命相救的準備。
她們不像地面上那些人類那般勸說,因爲她們瞭解陸晨,是個死性子,他決定的事更改不了。
迷霧散去,綠髮男子迎着晨光走來,面帶笑意,他對陸晨的情況最爲清楚。
城牆之上,垂垂老矣的陸晨站起身,目光都像是有些渾濁了。
“夫君……”
繪梨衣拉住陸晨的衣袖,“你答應過我的。”
陸晨點了點頭,繪梨衣說過,自己打不過的話,要跑,他答應過。
衆生看着老人出城,看着老人迎戰,看着老人在蒼穹之上被擊落,赤金的血橫灑長空。
“前輩啊……求您體惜下自身吧,萬民希望都再您身,求您收回刀意!”
有老輩強者在下方悲呼,看着陸晨血灑長空,爲這人族第一強者的執拗,又是敬佩,又是哀傷。
時間一分一秒的推移,陸晨不斷的咳血,形體不斷的蒼老。
甚至真的跌落入天人五衰第三衰的境地,鎏風卻是愈戰愈勇。
他當着圈內衆人的面,瘋狂的壓制陸晨,將他在天上如皮球一般打來打去,這是一種羞辱,也是爲了讓圈內生靈絕望。
混亂吧,絕望吧,悲哀吧,恐懼吧,顫抖吧!
這樣你們的靈魂,纔會更爲我們提供更強的力量,讓我們了結這萬年的對峙,殺回那一切的起點!
戰到這一步,鎏風甚至不急着擊殺陸晨了,他能感受到對方力量的衰弱,但他卻始終只以堪堪壓制陸晨的力量在蹂躪對方。
這人族的第一強者越悽慘,他們之後攻入圈內的收穫便越豐盛。
想走那條路?
鎏風看着蒼老到有些脫相的陸晨,帶着暢快的獰笑。
他沒有告訴對方,自己在古籍上看到的,那條路,是……死路啊!
陸晨再次從蒼穹墜落,被打在城牆頭上,鎏風並未乘勝追擊,只是嘲諷的看着圈內衆生。
煙塵散去,即使有幾大妖皇出手緩衝,城頭還是塌陷了些,陸晨躺在石坑內,衆人看清他的樣貌,已經成了一個皮包骨頭的老幹屍。
天人五衰,第五衰。
陸晨躺在地上,艱難的起身,不斷的咳血,看的繪梨衣揪心不已,當下她都想直接拉起陸晨,以千里追爲符逃走,然後想辦法迴歸了。
然而陸晨還是站穩了身形,擺了擺手,“且安心,天還未塌。”
在場無論是人或妖,都熱淚盈眶。
您就是天!
可天,似乎要塌了。
鎏風在空中傲立,擡手向諸多圈外生物下令,“準備開始我們的盛宴。”
他感覺圈內生靈的情緒,已經醞釀的差不多,是時候開始收割了。
陸晨站在城頭,看着天邊逐漸下沉的夕陽。
落日餘暉,照在蒼老的身影上,映出斜斜的影子,盡顯悲涼。
陸晨長出一口氣,他戰到了最後一刻,不退半步,心境未失。
臉上的黑鱗早已脫落殆盡,龍翼不復存在,他現在的身體,不足以開啓暴血。
一時間,陸晨想起了許多事,自己初入這個世界時年輕的心態,自己和雅雅姐在外作爲懲惡揚善使行俠仗義,自己和王權霸業他們縱橫天下,自己和東方月初度過的童年時光,自己在黃泉中和王權無暮共度的時光,自己和繪梨衣在夢境中的前塵往事,自己爲度死結在塗山閉關……
他自開始對抗天人五衰,至今已有二百四十六載,他從未一世活得這麼久。
也從未見證過人世間這麼多生老病死,歲月無情。
他曾年少行走世間風流倜儻,也曾老來城頭獨擋百萬雄師。
轉世無窮已,斬之無窮。
長生路,逆天行,怎無窮?
可斬之,能否無窮?
天邊日落映日落,一氣長出嘆紅塵。
夕陽落下,繁星和明月的光輝若隱若現。
在衆人的悲呼中,陸晨在城頭再次邁步,凌空而行。
在鎏風不解的目光中,陸晨竟然笑了,那是發自內心的笑,豪放的笑聲並不帶任何法力和意境,只有近處人可聞。
陸晨揚天長笑,看着天空的繁星。
位我上者,燦爛星空,道德律令,在我心中。
白髮空垂三千仗,一笑人間萬事休。
日落,意味着黑暗降臨,其爲繁。
晨,意味着新生的朝陽,其爲簡。
化繁爲簡,大道歸一,於黑暗中新生,是破曉的光。
何爲斬之無窮?
斬天。
斬地。
斬我!
我心裏有一顆自黑暗中破土而出的種子,比一切光明都要璀璨,朝陽的暖意淹沒過熾熱的胸膛,意斬了舊身,從此……萬壽無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