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沉默還能怎麼樣呢?
上一次到那裏時,路明非正被學院追殺,他以爲路麟城和喬薇妮所在的尼伯龍根會是他的避風港,因爲他的爸爸媽媽在那裏。
結果終於到了尼伯龍根,卻發現等在那裏的是一羣垂涎的餓狼。
其實有那麼一瞬間,路明非真的在北極的尼伯龍根感覺到了溫暖,那時喬薇妮在赫魯曉夫樓裏殺了一隻珍珠雞給路明非補身體,她一邊燉着珍珠雞一邊抱怨路麟城又跑出去了,就不知道過來幫忙,路明非則坐在輪椅上看起了路麟城的藏書,外邊是紛紛揚揚的飛雪,小小的房間裏滿是雞肉燉爛了的香味……
可這份溫暖轉眼就被刺骨的風雪給掩埋了,委員會要把路明非和路鳴澤做切割,喬薇妮帶着他慌張逃離,路麟城領着地獄混血犬在後面追捕。
無垠的雪地似乎永遠也走不到盡頭。
而路鳴澤就是被封印在了那出尼伯龍根漆黑的地下。
路麟城曾親自帶着路明非去看那幕場景。
當時路明非和路麟城坐着電梯下降,兩個人都帶上了厚實的口罩與手套,因爲要去的地方充滿了有毒的汞蒸氣。
那是一個位於地下巨大的鍊金矩陣,在昏暗的光線中,銀灰的汞像是血液一樣流淌在凹槽之中,它作用和學院內的放大副校長“戒律”的鍊金矩陣類似。
一根根暗金色的粗大鎖鏈被鉚釘和金屬扣固定在矩陣中的青銅巨柱上,空氣中瀰漫着雲一樣的汞蒸氣,而鎖鏈的另一端則深深插在了一個路鳴澤的血肉裏,一把扭曲的長槍刺穿了男孩的胸口,這把長槍的名字叫做昆古尼爾,是北歐神話中奧丁的武器,無法躲避的命運之槍。
昆古尼爾把路鳴澤釘在銘刻着鍊金矩陣石壁上,他低着頭顱,一動不動,就像是被吊着個破玩偶,四肢都無意識的垂落。
當時,路明非痛苦得忍不住嘶吼,因爲路鳴澤看起來快死掉了。
現在,路鳴澤親口承認了,這條世界線裏,他就被封印那個尼伯龍根,就和重生之前一樣。
就當是命中註定一樣,這世界上和路明非關係最深的三個人都在那裏。
那樣也好,路明非對自己說,路鳴澤是一定要救的,路麟城也一定是要見到,總有些問題要當面問出來,不然憋得慌,他正好一次性都解決了。
“不過,哥哥你也不用太着急,雖然我被昆古尼爾釘着,但一時半會也死不了,要是把你的人生比做網遊,那個尼伯龍根可是最終副本啊,提前開啓只會被守路的小boss一腳踩死,連大結局的過場動畫都看不見。”
看着路明非露出“我已經下定決心”的眼神,路鳴澤出言提醒。
“那我什麼時候能去?”
“如果你有一天,能擁有東京赫爾佐格版白王的力量,你就可以來找我了。”
東京赫爾佐格版白王的力量?
路明非的心猛然跳動了一下,似乎要衝出他的胸膛似的。
單論血統,赫爾佐格他只是個普通的混血種,他是把繪梨衣的身體當作過濾器,才過濾掉白王聖骸裏的劇毒,得到了白王的力量。
他爲了實現自己的野心,幾乎要抽乾繪梨衣的血液,路明非永遠忘不掉幽深的紅井之下,繪梨衣枯枝般的身體,他小心翼翼的收攏擁抱,似乎稍微用點力她就會破碎掉。
路明非忽然暴怒起來,就像是被人踩到尾巴的小狗。他猛地起身,抓住路鳴澤的衣領把這個小魔鬼摔在了紅木辦公桌上,力氣之大就像是要把路鳴澤都摔死,手臂上青色的血管如蛇般暴起。
似乎入目都是刺眼的紅色,路明非從來沒有這麼暴怒過。
“你這是什麼意思?!”路明非壓着聲音怒吼,就像是一隻發怒的獅子在呲牙。
“哥哥,其實已經懂了。”
小魔鬼微笑着回答,即便是被路明非按在桌上也不能動搖他的優雅。
“我知道你有很多不甘有很多疑問,奧丁是、路麟城是、我也是,但這些疑問你需要力量才能去探尋,而白王的力量是最容易得到的也是最強的,不是嗎?”
“命運不會給人饋贈,它只會與人交易,你想要獲得一些東西,就要先捨去一些東西。”
“去你媽的捨棄!”路明非壓着路鳴澤,聲音大得幾乎能震破喉嚨。
“你別以爲你很瞭解我,也別在我面前裝什麼哲學家,你說的那些東西我都不想要,也不想探尋,我就只想把繪梨衣救回來!誰敢打她的主意我就弄死他!”
“赫爾佐格是!你也是!”
“我知道,在東京的時候你就想殺了繪梨衣對不對?!可你這一次再敢伸手我一定剁了你的手!”
路明非從來沒有這麼憤怒過,由心底升起的怒火幾乎要把他全身都點燃,路明非被這火焰灼燒得暴跳如雷。
路鳴澤當初在東京的時候就暗示過路明非,繪梨衣是白王甦醒的關鍵鑰匙,如果掌控不了就把她殺死,路鳴澤從來都沒有在意過繪梨衣的命,應該說他其實不在意除了路明非之外所有人的命,只會用審視的目光爲他們標上價值,背後是冰冷刺骨的利益衡量(路明非視角)。
如今,路鳴澤又想讓路明非做那個吞噬繪梨衣價值的人,想要讓他獻祭那個女孩以掌握白王的力量。
路鳴澤說的沒錯,對路明非來說,他真的很輕易就可以掌握白王的力量。
畢竟他已經是重生回來的人,已經知道了藏骸之井的座標,只要他想,取得白王的聖骸就像是俯身撿起地上的石子一樣簡單。
而那個傻傻的女孩又這麼好騙,只需要給她一個擁抱,帶着她看看外邊的世界,她就會對你無比信任,信任得只要牽着你的手,即便身邊就是懸崖也能放心的閉上眼睛。
你需要要做的,只是輕輕把她推下去……
但路明非絕不會把繪梨衣推下去,他還要把繪梨衣從悲劇的深淵中救起!這是她已經下定的決心,就算是路鳴澤也不能改變!
“哥哥,你終於發怒了,我以爲你一輩子都不會發怒了,就帶着又慫又衰的面具過一輩子。”
“你的怒火本可以把世界都點燃,爲什麼要收斂起爪牙當一個衰仔呢。”
在這樣的情況下,路鳴澤卻出人意料的平靜。
他甚至伸出了手輕輕的蓋在了路明非的手上,壓住了他用力過猛而暴起的血管,絲毫沒有介意路明非的舉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