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璀璨之下,那枝盤好頭髮,紮成高高的馬尾。
今天的遭遇,對這樣一個衣食無憂的人來說,有夠不幸的。
她氣憤填膺,火氣已經衝到了天上,自認爲老天不公,這麼傷心的夜晚就應該下一場雨,來映襯人心底的淒涼。
“榆木腦袋!”她爲自己忿忿不平,“我還給你演戲?我還給你撒嬌?我還給你做飯喫?你怎麼不去死啊!”
地上有一顆不太平整的石頭,那枝看這塊石頭就生氣,一腳踢了上去。
石頭紋絲未動,在表面微小的樣子下,隱藏着巨大的身體,紮根於土壤之中。
“呀!疼!”
那枝蹲下去揉揉生疼的腳,諸事不順。
星光燦爛的大地上,一切都是清晰可見,她已經不敢走路了,找了個地方坐下,內心百感交集,丟人丟到了部隊裏面。
在發泄不滿的同時,她望向四周,這好像不是來時的路了,她迷路了。
隨行的僕人說過要跟隨的,那枝給拒絕了,還信誓旦旦的驕傲,認爲用不了多久就能搞定。
按照原計劃,這個時間,她已經和大表弟在谷地城遊玩了。
不過,現在已經不是考慮原計劃的時候了,她怎麼回去還是個問題,回去以後再怎麼找到家丁也是個問題。
她在谷地沒有朋友,也沒有什麼近親,據說是有個遠親的,可耐不住自己作,地址還沒打聽到呢,就慌里慌張的去了軍營。
腳上的疼痛稍微緩和了一下,那枝平靜下來,觀察周圍情況。
她在不知不覺間,走到了一處丘陵羣,隱約可以聞到淡淡的火藥味,好像再往前,有一片黑色的地帶,不知是什麼地方。
可以肯定一點,來的時候絕對沒走這個地方。
反正原地等待是不可能的,那枝倔強的起身,深一腳淺一腳的慢慢往前挪動。
越是往前走,那種火藥味就越大,已經開始刺激鼻腔了,眼睛有些模糊,好像被空氣薰到了,乾澀、難受。
忍着身心上的巨大痛苦,她往前繼續走了一段路,發現面前的地面已經是溝壑縱橫,好多地方像是剛剛填平過一樣,異常鬆軟。
鬆軟的地面不太方便行走,尤其她這種腳受傷了的千金小姐。
爲此,她向着旁邊繞行,才繞了幾步,她便被一根枯樹枝樣的東西絆倒了。
“都欺負我吧!”
那枝悲憤地大喊,在空曠的地方傳播出了很遠。
那個被絆了一下的腳怎麼動也動不了,她只能縮縮身子,把纏在腳上的樹枝扯開。
等注意力到腳上的時候,她發現纏住自己的好像不是樹枝,是一種鐵青色的奇怪植物。
仔細分辨一下,那枝就感覺頭皮發麻,渾身力氣被抽空了一樣。
那根本不是樹枝,是在地下伸出來的手,全無血色鐵青堅硬的手。
她開始慘叫,並用力去抽自己的腳腕,可惜,腳腕沒能抽出,反倒是把那雙手給帶出了地面。
此情此景,如同活死人在捕獲路過的獵物。
幸好,那枝比較堅強,閉着眼睛去掰那雙鐵青的手。
最後,鎖打開了,她又不顧疼痛的爬起來,跌跌撞撞地跑,對準一個方向猛紮了出去。
她跑起來完全沒有技巧,還沒跑出去多遠,呼吸急促起來,體力嚴重下降,可背後是深深的恐懼,催促她前行。
跑了也不知道多遠,她徹底沒了力氣,可又不敢往後看,總覺得身後有東西跟着自己。
整個人處於崩潰的邊緣。
彷彿老天有意幫助,前面出現了馬蹄聲和車子吱呀的響動。
顧不得許多了,那枝用盡力氣大喊:“救命啊!救命啊!”
驅趕馬車的車伕聽到了這聲求救,把馬勒住。
這聲音聽起來有些耳熟,那枝趕忙迴應:“這邊,這邊,我在這裏。”
這人往那枝的方向走,空氣中都是衣服布料的摩擦聲。
感受到了希望,那枝再次跑起來,朝着那盞亮光奔了過去。
距離逐漸近了,那枝也能看見那個人的打扮,一身得體的服飾,身披一件黑色的頭蓬,頭上還戴着帽子。
再看這人的臉,那枝一下子認出來了,奔跑的腳步瞬間剎住,止步不前。
左藍提着燈的手往前湊,燈已經懟到了人家臉上,他也認出了這個大半夜喊救命的姑娘,驚呼出聲:“小寡婦?”
那枝這個氣啊,伸手把盡在眼前的燈拍打到一邊,沒好氣的說道:“怎麼是你啊?”
“咋?失望啊?”左藍指指身後,“那我走?”
那枝完全無視這個救命恩人,大步流星地往馬車的方向走,順便惡狠狠地踩過了左藍的腳面。
左藍腳面喫痛,輕笑一聲跟在那枝身後,因爲比較好奇,他腆着個臉追問:“我說小寡婦,大半夜你來這裏幹什麼?真搞不懂你們這些貴族,就愛幹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
那枝也不搭理他,徑直走到了馬車邊上。
左藍還在後面唸叨:“來這邊體驗人生啊?沒家裏人跟着?不是離家出走了吧?這樣可是不對的,家裏有矛盾,說開了就好了,要不我跟你回去講講?”
“您有完沒完啊!”那枝兇惡地盯着左藍,“卡萊先生,請您自重。”
左藍一秒正經,躬身行禮,然後走到馬車邊上問:“需要我幫忙嗎?”
“不用!”
那枝果斷拒絕,試圖靠自己的力量上車,只不過嘗試了好幾次都失敗了。
無奈之下,她看到了車上蓋着的貨物,打算抓着貨物翻上車。
她的手剛接觸的貨物,左藍立馬擒住了那隻手,恭恭敬敬地說道:“女士,還是讓在下發揚風格吧。”
那枝好奇地打量左藍,然後又看着這一車遮蓋得嚴嚴實實的貨物,頓時明白了什麼,壞笑着問道:“卡萊先生,這麼晚了,您還在趕車,確實辛苦,方不方便透露一下,是什麼緊要的貨物,值得您親自護送?”
左藍嗤笑,不由分說的抱起那枝,身體稍微用力,把那枝送上了車。
他緊跟着翻身上去,催馬前行。
馬車晃悠悠的開動起來,左藍趕車的同時還時不時往後看,生怕那枝查看他的貨物。
這種小動作被那枝看得清楚,她預感到,車上的東西可能不同尋常,但是,也沒有過多詢問。
左藍一邊趕車一邊打趣道:“看你這身裝束,參軍了?”
“不要提參軍的事情,想起來就生氣。”
“你越是這麼說,我就越是好奇。”左藍目視前方,“你不知道這裏曾經是戰場嗎?穿着軍裝出來找刺激?”
那枝驚訝地張大嘴巴:“戰場?”
“對啊,幾天前還在打仗呢,你不知道這事?”
“不知道,對了,您是要去谷地吧?”
“不是。”左藍聳聳肩膀回答。
聽到這個回答,那枝立刻炸了:“停車!”
左藍沒聽她的,依舊穩穩地駕車前行。
氣急敗壞的那枝死命捶打左藍的後背,惹的後者滿心不悅:“別鬧行不行!知不知道這裏距離谷地有多遠啊?再鬧給你丟下去。”
那枝正發泄脾氣,聽了這話立馬蔫了,乖乖放下了拳頭。
左藍摸摸後背笑道:“力氣還挺大,放心,兄弟我是個善良的人,給你送到谷地就是了。”
看着前面男人的背影,那枝還有點小感動,她想,哪怕大表弟有這個男人一半的心性,她也不至於淪落到這般處境。
只是可惜,這傢伙是個商人,家裏不可能同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