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高貴 >灰色的噩夢
    這回,太輝是下血本了,派出三個梯隊圍攻山脊。

    山脊陣地的守軍與第一梯隊鏖戰,槍口射擊的頻率並不緊密,太陽落山後,射擊效率也在降低,很多士兵盲目的對着能夠看到的槍口火焰射擊。

    太輝軍隊緩慢的向上攀爬,他們依靠黑夜潛行,依靠明亮的槍口火焰指點方向,依靠自己曾經戰友的屍體做掩護。

    艱難的,堅定的,執着的,向前。

    普森就把刺刀插在一邊,步槍架在山脊的頂部,用一隻眼睛瞄準,用一隻手扣動扳機。

    太輝的軍官出人意料的頂在最前面,他們已經無視了很多東西,只有第一個衝上去才能解心頭之恨。

    十個人的抵抗徒勞無功,對方在佔據了巨大的優勢下,還在用着陰損的戰術。

    防守一方最後的機槍徹底失去了作用,彈藥終於耗盡。

    太輝軍隊向山脊打出了五發信號彈,赤紅的光團不僅照亮了前進的道路,還順便讓防守的一方失去了視覺。

    緩慢爬行中的太輝士兵們,吶喊着衝向這個早就應該抹除的陣地。

    如今,陣地已經不重要了,命令也不重要了,他們早就忘記了攻打這塊陣地的必要性,心裏只有一個想法,復仇,爲衝鋒路上倒下來的人復仇。

    普森命令所有人上刺刀,準備最後的抵抗。

    信號彈熄滅的一刻,雙方距離不足二十米。

    持續一天的戰鬥過後,雙方都抱着前所未有的仇恨,在十幾米的距離上進行了最後的搏殺。

    這十個人,鼓足最後的勇氣,用上了能夠用上的所有武器,沒有人再顧及是不是已經過了預定時間。

    世界不再是黑暗的,而是變成了灰色。

    子彈打光了,就用刀,刀砍捲刃了,就用拳頭,拳頭破損了,還有牙齒。

    在一片灰色中,紅色的塗料到處都是。

    陣地上的倖存者越來越少,從十個變成八個,從八個減少爲五個,又從五個變成了兩個。

    普森砍倒了他今天能夠砍倒的最後一個敵人,握緊刺刀向前衝擊,獨自一人迎着十六人而上。

    他堅毅的向前衝着,胸口突然一陣沉悶,腳步也不再堅毅,原本平行的地平線在他的視野裏變成了垂直的。

    在眼睛閉上的一瞬間,他看到自己的副隊長,灰色人影的身上迸發出十幾道紅色。

    普森閉上眼睛。

    王都,貝蒙宅邸。

    貝基滿頭的汗水,她驚叫一聲坐起身子,急促的呼吸帶動胸口快速的起伏。

    定了定神後,貝基穿好拖鞋下牀,她拉開了窗簾讓星光和燈光照進屋子,爲了方便呼吸,她還打開了窗戶。

    一股帶着涼意的清流瞬間涌入,掃除着臥室內的沉悶。

    現在,貝基感覺好多了。

    她聽着街道上的聲音,沉重的呼吸後再把窗戶關上。

    臥室外的走廊上,能聽出人緊張的腳步聲。

    費先生敲了敲門:“小姐,您有什麼需要嗎?”

    貝基匆忙關上窗戶拉上窗簾,她輕輕幾步到了房門前面,順手抹去頭上密佈的汗珠。

    打開門後,貝基問關懷的費先生:“費先生,我很好,現在是什麼時間了?”

    “小姐,已經十點鐘了。”

    “原來才十點,我總覺得快要早上了。”

    “是您太累了吧,小姐,您需要好好休息。”費先生從急迫的關懷中恢復過來,“恕我多嘴,您又做了那個夢了對嗎?”

    貝基沒有否認,輕輕點頭。

    “需要我去喊夫人嗎?您全身都溼透了。”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解決的。”

    “那您早點休息吧,小姐,晚安。”

    “晚安,費先生。”

    臥室門關閉,費先生步伐穩健的離開,貝基換了一件新的睡衣,回到牀上。

    她下意識的伸手去摸枕頭旁邊,幸好,自己的布娃娃還在,她給布娃娃擺了個舒服的姿勢,再次閉上眼睛進入夢鄉。

    那個灰色的夢境沒有再度襲來,貝基安安穩穩的度過了這一夜。

    第二天上午十點,照例是貴族家庭的清晨。

    貝基今天起牀起的很早,她正在前院和養的狗子交流心得。

    那隻貓總是晚上胡鬧,到了白天就趴在沙發上,揣着手睡覺,而且睡的很死,怎麼弄也弄不醒,不知道的還以爲這貓已經死了。

    貝基也不敢在這貓睡覺的時候去打擾,有一次,她把貓惹急了,貓在沉睡中露出了鋒利的爪子。

    貝基怕自己再這樣搞下去,會被貓抓傷,後來也就不敢再惹貓了。

    狗倒是沒事,她曾經試驗過,在四下無人的時候,她抽了狗一個嘴巴子。

    當時,狗子是迷茫和委屈的,尾巴的搖動速度明顯下降,不過兩秒鐘後,狗子的尾巴又歡快的搖晃起來。

    就憑這一點,貝基有理由相信,狗子是無比忠誠的,以後要好好對待。

    早飯過後,費先生在貝基門外看了看時間,善意的提醒:“小姐,我們該出發了。”

    貝基換了一身樸素點的服飾,服飾的質地肯定是很好的,就是衣服上沒有那些雜七雜八的裝飾品。

    小女孩在鏡子前照照,轉身,她覺得還算不錯,唯一可惜的,就是最近自己臉上長了好多痘痘,這是她這段時間一直煩心的事。

    費先生樂呵呵的對自己家小姐說,女孩有一個蛻變期,長痘痘了就說明正在蛻變,等臉上再幹淨了,女孩會變得更好看。

    貝基是非常信任費先生的,可畢竟這東西長在自己臉上,怎麼看怎麼不舒服。

    走出臥室後,費先生一手抱着普文一手拉着貝基出了宅子,他們上了一輛馬車,

    今天沒什麼重要活動,就是前一天偶爾說過,想去出散散心。

    馬車緩慢的行駛着,路上的行人們在忙碌着自己的事情,還有不少人在交談。

    貝基在車廂內看着三三兩兩的人堆,她問了費先生一個問題:“費先生,又要打仗了,這是真的嗎?”

    “這個……您是從哪裏知道的?”

    “現在好多人都在談論這個,在宴會上,那些人少的地方,大人們也會說這個。費先生,戰爭就是和谷地那時的一樣對吧?我總是想不起來,但又感覺肯定經歷過。”

    “小姐,您不必介懷這些,戰爭是大人們的遊戲,和您沒有任何關係,您在這邊是足夠安全的,我們都會保護您和普文少爺。”

    “謝謝您,我可以保護好自己。”

    貝基還在看着車窗外,費先生伸出手拉起了簾子,讓貝基和外面的世界隔離開來。

    馬車一路行駛到了城市公園,這邊風景很好,公園中心,還有一個湖,湖上有彎曲着美麗脖頸的天鵝,潔白無瑕又美麗的羽毛被湖光照耀的閃閃發亮。

    只不過現在已經是隨風蕭瑟的日子,天鵝有段時間沒來過了,湖面上漂着的變成了黃燦燦的落葉。

    每當有風吹來,樹上和道路上的枯黃葉子會捲成一片。

    女人們很樂意戴那種有寬闊帽檐的帽子,這是今年的流行款式,另外,還有薄紗的圍巾,這東西只有有錢的人才能圍得起。

    走下馬車,貝基老遠看到了那個胖乎乎的小熊,小熊裹得那叫一個嚴實,冬天纔會戴的皮帽子,他已經趕在所有人之前裝備上了。

    看見那個讓女僕帶着的傻男孩,費先生心裏咯噔一下,他指着遠離小熊的方向說:“小姐,我看那邊風景不錯,不如咱們去那裏走走吧。”

    費先生是不樂意自己家聰慧的小姐跟這個傻呵呵的男孩一起玩的,但有一件事不得不承認,貴族同齡人中,自己家小姐就這一個朋友,其他那些,能得罪的基本得罪光了。

    不客氣的講,費先生都做過噩夢,夢見自家小姐也流着鼻涕,和那個小熊手拉着手轉圈圈。

    貝基正對着普文做鬼臉,還唱着給孩子聽的童謠。

    “小雞小雞咕咕叫,小貓小貓蹦蹦跳……”

    在公園的長椅上,布先生抓着一把穀物喂起了鴿子。

    向篤認出了不遠處的那個管家和那個貴族小姐,聯想到自己孤兒院的孩子們,不由得感慨:“無憂無慮的,真幸福啊。”

    布先生嘴裏發出奇怪的聲音逗鴿子,手裏的穀物一點點的撒到地上。

    在他們身後,兩個魁梧的男人直挺挺的站着。

    布先生隨口問道:“你們撫養了一羣孩子對嗎?還是你帶着她去的那家孤兒院。”

    “是。”向篤緊張的看着布先生,“這沒什麼不好吧?”

    “沒事,你不要緊張,我就是隨便問問。谷地那邊,我還有事情要做,臨行之前,我想再去看看她。”

    “你完全有這個資格。”

    “那就明天吧,今天晚上請你喫頓飯,地點就在南城門那邊,那裏有一條水渠,你應該知道是哪裏吧?”

    “我知道。”

    “嗯,八點鐘,不要遲到。”

    布先生撒下了全部的穀物,撫了撫帽子,帶着隨行的保鏢離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