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這件事都沒有驚動皇帝,被整個壓制住。
如果皇帝得知在自己的王宮中有一羣人逃脫了,那會牽連不少人出來,這其中就有琺瑆的手筆。
洛汗和琺瑆親王裏應外合,把事態壓縮到了最低。二人當初還沒有這麼深的合作,洛汗是用大量的金錢搞通了關係。
簡短的敘述過,餘漣發現原來許多人和許多事從那個時間開始就在改變了。
指揮所這幾個人裏面,心情最爲焦躁的還屬於大表弟,他是唯一等待偉大的洛汗閣下回覆電文的人。至於其他幾位,並不抱希望。
餘漣不得不等,除了在這個地方,他沒有別的辦法聯繫上洛汗,皇帝的命運就在其中。
“左藍將軍,我們也曾擁有過友誼,您正在做一個千古罪人。如果我所猜不假,您充當着洛汗的工具,代他行事。您可曾想過,未來會揹負在自己身上的罵名?”
“當然清楚。”
“既然如此,何必還要這樣做呢?”
“我被推到了時代的風口浪尖上,可我也忘不了曾經的理想,也只有洛汗能夠幫助我將理想實現。”
“方便問一下,您的理想究竟是什麼?是讓民巴們擺脫奴隸的命運,還是要爲先前的種種艱難復仇。但不管從哪一方面來講,您的爲人絕不會向現在這樣,您在幸運公主號上所闡述的關於高貴這一品格的言論至今縈繞耳畔。
您曾經如此讚譽保衛國家的士兵,訴說他們身後存在的高貴品格,我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使得您徹底背棄了當初的信條。”
左藍搖頭笑道:“我本身就是一個僞善的人,只是現在撕下了僞善的面具。如果硬要說,早一些結束戰爭或許纔是真正的善。”
“您果然是一個僞善的人,前面還說要實現理想,後面又說是爲了結束戰爭。或者我是不是可以這樣去理解,您並非僞善,只是過度的把很多原本不屬於自己的責任強加到自己頭上,而那些責任本就不應該屬於您。
正因爲要履行不屬於自己的責任,所以每一次都找不到合適的理由,而因爲找不到合適的理由,所以每一次都會遇到迷茫和糾結。如果我說錯了,您就當什麼也沒聽見,如果我說對了,也希望您可以輕鬆一些,把攬在自己身上的包袱卸下來。”
餘漣和左藍相處的時間很短,可卻能夠一語中的,用在隻言片語中瞭解到的細節講出自己的看法。
左藍聽完這些話,心臟驟停,他不可思議的看着餘漣。
事實上,餘漣精準的分析出了左藍真正的性格,與讓白說的僞善截然相反。
到底誰說的是對的,也只有旁觀者才能看明白,至少左藍是完全搞不清楚自己的。
他只是故作輕鬆的說:“餘漣先生,不用再打主意了,除了這一部電臺和電臺旁邊的女人,我沒有任何方式聯繫到洛汗。”
“那你打算什麼時間進攻?”
“這是機密,您爲什麼總是抓着這個問題不放呢?知道了確切的進攻時間又能怎麼樣?您也是聰明人,當然知道洛汗不會讓皇帝活下去的,而我們既然見過面了也交談過了,我就更加不能放過皇帝。餘漣先生,留下來吧,不要再回去了,相信洛汗願意重用您,哪怕以後過清閒的生活又有什麼不好的呢?愚忠能獲得什麼?”
大表弟狂點頭:“對啊對啊,表哥,留下來吧。我們把那吾也帶上,你們就跟我一起住,我和那枝還有一座院子,足夠用了。”
餘漣不想提那吾的事情,他看了看久久沒有消息的電臺,而後說:“我就等在這裏,我會一直一直等下去的。”
眼看着餘漣心意已決,左藍只是沉默着起身,嗚朋跟着一同站起,他們先後離開了指揮所。
從傍晚等到深夜,從深夜等到了第二天的黎明,太陽不理會這個世界上發生的一切,照常升起。
大表弟從始至終都在陪着餘漣,這一對錶兄弟說了很多話,把小時候的故事說到長大,說到今天。
一成不變的不只有親人間的感情,還有靜默的電臺。
三十日正午,餘漣聽到了外面工兵們調動的呼喊聲,他知道最後的時刻到來了。
再看一眼電臺的方向,他給呼呼大睡的表弟裹上了一件外衣,然後離開。
餘漣落寞的走在王宮的廣場之上,聽着工兵們的集結,前方是宮殿階梯上等候迎接的士兵。
廣場外,左藍也在看餘漣的背影。
“不送一送嗎?”嗚朋開口問道,“當初說過的話一語成讖,果真要刀劍相向。可說實話,餘漣這種人不應該陪皇帝送葬,他還有大把的才能可以實施。”
“十二時二十分。”
“那邊的會議要開始了吧?”
“差不多吧。”
“一點,一點鐘發起正式進攻。”
餘漣回放皇帝的寢宮後一言不發,他只是面對着皇帝搖頭。
一衆高層看明白了,談判失敗了,他們紛紛等待着皇帝的指示。
皇帝僅僅站在危險的窗口,把自己曾經的人民盡收眼底。
同在寢宮的老雷班長給自己的步槍裝填子彈,讓自己全副武裝處於待命狀態。
這個班的其他戰士都在視死如歸的準備着。
皇帝在此時離開了窗戶,他對士兵們說:“放下你們的武器,投降去吧,他們要的是孤和孤的將軍們,不會爲難你們的。”
聽到皇帝的話,忠誠的士兵們心碎了一地,連老雷班長都懷着恨意。
皇帝對那些將軍們說:“整理妝容,要體面的走出去。”
一點鐘,左藍來到了廣場前,他即將發出進攻的命令。
就在此時,宮殿的階梯上走出了皇帝和皇帝身後的將領,他們個個衣着華麗,身上整理的一塵不染,胸口的勳章熠熠生輝。
只見皇帝威嚴的順着階梯一步一步走下,身後的將領們緊緊跟隨。
眼前的一幕令左藍忘記了進攻,他遲疑的等待,等到皇帝與一衆高層來到了廣場最中央,他還在遲疑。
王宮異常安靜,蟬鳴和鳥叫格外刺耳。
指揮所中,發報機突然接到了訊號,阿諾趕忙把電文記錄下來。
在簡單的翻譯過後,她把電文揉成團塞進嘴巴里,隨後走到指揮所的一角拿起了步槍。
因爲指揮所中還有一個人正在睡大覺,所以阿諾腳步像貓一樣輕,她緩緩拉動槍栓讓子彈上膛。
或許是某種感應,大表弟裹着的衣服掉在了地上,他睡眼惺忪的看自己對面,他的表哥已然離開了。
心頭猛的一個激靈,用眼睛從指揮所四下尋找,他只看到指揮所外有一個女人端着槍瞄準。
可能是才睡醒的緣故,那一聲槍響令大表弟的五臟六腑跟着疼痛,他快步衝到了外面。
一瞬間槍聲打亂,阿諾在精準擊斃了皇帝后,一衆工兵皆隨着開槍,左藍想要阻止都來不及。
廣場正中央的皇帝和一衆包括餘漣在內的高層沒有一個還站着的。
“混蛋!誰開的槍!”
左藍暴怒的吼叫,他抓起一個工兵大聲質問:“誰讓你們開槍的!誰!”
工兵被嚇到了,腿都打哆嗦,左藍丟開這個再拎起來另外一個。
當他拎起放下第五個工兵後,眼睛終於發現了保持着瞄準姿勢的阿諾。
錯不了了,除了這個女人,沒有人敢不聽左藍的號令。
正當他邁着虎步帶着惡毒的眼睛走向阿諾時,宮殿內是一連串的槍聲。
槍聲引起了工兵們的警覺,他們進入了戰鬥狀態,唯有大表弟跪在廣場中央的一具屍首前痛哭流涕。
左藍用他很少使用的憤怒表情看着阿諾,阿諾同樣不客氣的直面左藍,兩個人幾乎是臉貼臉站着。
由於左藍還要高一些,氣勢上完全壓倒了阿諾,他對着阿諾這張臉咆哮出雷鳴:“佔領王宮!”
工兵們羣起衝鋒,他們衝過廣場,衝過哀傷哭泣的大表弟,衝過階梯,一直衝進富麗堂皇的宮殿。
老雷和他手下的士兵在王宮內飲彈自盡,整個血腥的地板上獨留下一名凌亂的少年,少年傻愣愣的癱在一邊。
兩名工兵衝到了少年所在的地方,他們舉着槍對準少年。
神乎其神的,失去了思考能力的少年去摸老雷班長的步槍,這一舉動令工兵神經緊繃。
“別動!別動”
兩個工兵警告。
可少年無法控制自己,他下意識的拿起了步槍,用蹩腳的姿勢舉起來想要瞄準。
“放下武器!”
少年沒有放下,他在戰場上第一次正式拿起了心心念唸的步槍。
警告無效,工兵射擊,少年和他班裏的士兵們倒在了一起。
三十日下午四點,左藍正式向洛汗彙報成功佔領王宮並擊斃皇帝。
戰爭結束了。
這場戰爭中,最後一名被擊斃的敵人是一個從沒開過槍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