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高貴 >討厭
    “那是一個冬季,寒風刺骨。聽母親說,貝姐很長時間沒有進貨了,貨商不賣,說破大天不賣。她倒是看得開,天太冷了,出去也是遭罪,不如烤着爐火教一教書本上的學問。

    後來攤位管理員寄來了一封通知單,是來年繼續租賃的費用,時間截止到開春。貝姐沒放棄攤子的打算,便計劃年前在出一趟,把來年的攤位費賺一些出來。早期管理不嚴格,沒規定哪個攤子必須賣哪一樣貨物,於是她搞了一臺火爐,準備賣一些烤地瓜之類的。

    最開始兩天還算好,就是人回來後什麼也不想做,眼看着的疲倦。越是到後來,事情變得越奇怪了,不能再用累形容她,是身心俱疲。這情況堅持一週左右吧,我母親看在眼裏,不止一次想要說服貝姐算了,沒必要跟那羣人掙。只是貝姐有自己的打算,至少要堅持到收攤最後一天。

    某一回,她帶着那個傻小子出攤,想着收攤後去醫院診治。也是那一天,貝姐沒回來,我捧着書等到了半夜。如您所料,老先生,她被欺負了。”

    左藍深吸了一口氣,目光如炬,緩緩問出:“具體發生了什麼?”

    “同行是冤家,而車站那些人也不願意外來人分一杯羹,他們希望明年不要再看見貝姐。以前只是說一些污言穢語,或者背後詆譭,那天演變成了動手動腳,把攤子砸了。貝姐自然和他們理論,可對方人多勢衆,還有管理員背後撐腰。那個傻小子,雖說什麼事不懂,卻也看出來唯一的親人被人欺負,他和那些人扭打。聽人說個子不大,力氣倒是不小。

    舊車站發生打鬥,殃及池魚,貝姐極力維護那個傻小子,用她弱小的身體就那樣護着。誰能想得到,原本瘦小的姑娘意志力那般頑強,拼的一身傷也保下了傻小子。”

    “傷的嚴重嗎?”

    “幸虧有人喊死人了,不然我就不是在醫院看貝姐了,估計看到的會是一張照片。”

    左藍聽後一聲長嘆,他只能聽人家講,一點去幹預的能力也沒有。聽得心頭煩悶,他站起來走到窗口,又從窗口回到病牀,穩了穩心神:“請繼續說下去吧。”

    “我和母親去醫院看望她,她竟然一點沒有怨恨,還一臉得意。至於爲什麼,估計是那個傻小子的緣故,沒白養活。往後的一個月裏,我每天都會帶着書去醫院,力所能及的照顧貝姐嗯同時,獲得了更多的知識,兩全其美。只是偶爾會有一個攤位管理員來這邊,美名其曰代表其他攤主看望,來的次數異常頻繁。

    在貝姐快要出院了,那個管理員提出了那種過分的要求,貝姐冷冷地告訴那傢伙可以滾蛋了。沒成想那傢伙撕破臉皮,告訴貝姐保證舊車站的攤位再也沒有她的一席之地了。這種威脅真是可笑,即便沒這句狠話,估摸着貝姐也不會再租下去了。”

    “不,可能剛好相反。”左藍看着女人的詫異,“她從不會輕易認輸,把天捅破了都不怕。”

    “老先生,您不會這麼大年紀了都沒一兒半女的吧?”

    “此話怎講?”

    “被我說着了,您果然是孑然一身,看您不像一般人,估計也是一個有故事的人。”

    “說笑了,那後來呢?她去了什麼地方?”

    女人在老人身上半分停留,也知道自己全說對了,貝姐不一般,這個老頭也不一般。她開始變得惆悵,隨後說道:“貝姐離開了烏煙瘴氣的首都,本地人、外地人、本國人、外國人、會議代表、商人……太雜了。

    不好意思,後來貝姐仍然回到了加西,我們偶爾會有書信交流。她運氣不好,曾經居住過的宅子被收回了,因爲作爲房主的老太太沒留下遺囑。這下好了,除了手裏邊攥着的一點錢,連一個住的地方也沒有了,真像一對孤兒寡母。貝姐還是貝姐,哪怕她願意上下疏通疏通關係,一定能過得很好。只是我到今天才明白,活的好不好,因人而異。”

    講到這裏,女人本就病態的臉色更加難看,天矇矇亮,外邊走廊是急匆匆的一大串腳步聲。

    哀嘆一聲後,女人把左藍的嶄新身份證奉上,口中喃喃:“貝姐原有許多賺大錢的機會,她一一放棄了,如果您接下來要去加西,可以找一找那個已經拆掉村子附近的裁縫鋪子。”

    女人不願再多說話,老人接過身份證後站起來,他想了想,從錢包抽出了所有鈔票,放在女人枕頭底下後說:“長者賜不可辭,感謝您那段時間對小貝的照顧,再見。”

    同樣不再多言,左藍和三對闖進病房的夫妻擦肩而過,他走到走廊,聽到了病房的劇烈爭吵。

    不到半月,女人離世,她的三個孩子因爲遺產鬧來鬧去,在維持會議裏邊大打出手。

    陳天、貝當記大過處分,大學生飲酒到後半夜還被車撞了,成何體統,整個學校把他們兩個當成了反面教材。就是處罰通知纔下來兩天,陳天的各種處分偷偷撤銷了,底子乾乾淨淨。

    貝當對此並不知情,還傻乎乎的用洋溢的熱情面對陳少,殊不知在陳少心裏,就是一個傻子。這年頭,大學生還是金子,即便如此,用人單位也是要考察德行的,因爲這個事,貝當未來想要去真正的好單位是沒可能了。

    可他本人當真是渾然不知情,繼續每天埋頭苦讀,跟鄰桌交流交流心得,看一眼胡女士後自己賭氣。有那麼幾回,向語佳準備找貝當聊一聊,但次次是恨鐵不成鋼的半途而廢。

    貝當覺得這樣最好,省得和向語佳糾纏了。

    一天,陳天和貝當熟絡的聊了幾句便放學回家了,向姑娘氣沖沖跑過來踢了慫包一腳。

    “憋死我了,這回感覺好多了。”向姑娘拍了拍挺拔的胸脯,“怎麼,你還不服氣了?”

    哪隻他貝當看了眼教室外,確定陳少不在,這才語重心長的收拾書本。

    向姑娘恨恨的颳了慫包一眼,頗爲無奈的說道:“奉勸你以後離那傢伙遠一點。”

    “向語佳,你以後能不能離我遠一點?”

    “爲什麼?本姑娘樂意搭理你就偷着樂吧。”

    “因爲……因爲……”

    半天講不出一個因爲所以,好在姑娘猜出了一個大概,表情驟然陰沉。這天底下還未曾有人說過這種話,姑娘把怨氣化爲動力,對着貝當又踢上了兩腳,背上書包離開教室。

    既然有人選擇墮落,那任其自生自滅。

    這是向語佳心頭的氣,她特別煩那種爛泥扶不上牆的傢伙,以前覺得貝當還算可憐兮兮不惹人討厭。今天,向姑娘開始討厭貝當。

    轉過天來,貝當才收拾好課程會用到的書籍,他卻在鄰桌這邊得到了一個不好的消息。

    “老貝,胡芯芯那個騷……那女的,那女的和洋鬼子睡了。”

    “這事你從哪裏知道的?”

    “你就不好八卦,跟你講,我是聽她舍友說的。胡芯芯都快成洋鬼子的私人助手了,請假請幾次了?知道人家幹什麼去了不?跟洋鬼子到處進酒吧夜店,聽說接下來準備籌備一場音樂會。這不,昨天晚上一夜未歸,他們去哪?他們能去哪?瑪德,到底是外來的好唸經,我算看透了。”

    鄰桌乖乖閉上嘴,悶悶不樂的靠在桌子上,正巧胡女士和外國留學生抱着進了教室。

    貝當靈魂一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