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就行,收拾收拾,咱去食堂喫飯。”王春花回屋喊了兩個還在幹活的女兒,出來從宋慶國手裏抱回了兒子:“哎,怎麼沒看見雲芳,今天一天都沒看到這丫頭影子,也不知道野哪去了。”
“剛纔還在我那呢!人還沒回來?”這時,宋慶國纔想起來在自己前面離開的小女兒還沒到家:“去找別家妮子玩了吧?別管她,待會喫完給她帶個饃饃回來就行。”
這年紀的孩子經常不着家,夫妻倆也就沒放在心上。
公共大食堂。
每天到飯點都極爲熱鬧,有時候去得晚的人就只能搬幾張桌子坐在外面了。
“祁玉笙,你多喫點。”
被祁玉笙抱在懷裏的祁寧伸出筷子不住往祁玉笙碗裏夾菜。
祁寧見過自己什麼都不浪費的祁老頭,也見過什麼都捨得給自己浪費的祁老頭,可這喫個飯還斯斯文文的祁玉笙,她倒還沒見過。
五年,足夠祁寧適應一個時代。
這會在食堂喫飯的,幾乎每人都狼吞虎嚥生怕喫得少了,看着祁玉笙光顧着投喂自己,祁寧小眉頭一皺,推開了他伸過來的手。
“你快喫,我自己會喫!”
越是臨近那足矣成爲人一生噩夢的日子,祁寧的內心就越焦慮。
“阿寧真偏心,你二哥我幹了一天的活,你就只知道讓大哥喫。”祁玉明往嘴裏塞了口饃饃,話裏透着酸味。
原本因爲祁玉笙回來還挺高興的祁玉明現在就只能看着他懷裏的小丫頭乾瞪眼。
“祁玉明,你都多大的人了還跟沒長大似的,這麼多喫的都塞不住你的嘴!”雖然嫌棄的話說着,祁寧還是伸手從桌上的大海碗裏拿起了最大的那張烙餅放進了祁玉明碗裏。
“嘿嘿,我就知道阿寧也疼二哥。”
眼見祁玉明因爲自己的舉動開心不已,祁寧面上撇撇嘴,但心裏卻一片暖意。
祁寧不知道上輩子的祁玉明遭遇了什麼,但現在,她一定會盡力保護他一世安康。
要不護着點,這麼憨的小叔公指不定哪天被人賣了還笑着替人數錢。
正盤算着,忽然食堂外面傳來一陣呼叫聲。
“家寶!家寶你去哪了!”
“宋嬸子,你別急,剛纔還有人看見家寶在這玩呢,孩子跑不遠。”見她急得抹淚,旁邊的婦女忙輕聲安慰。
“是啊,咱們一塊找找。”
孩子自己到處跑着玩是常有的事,大家勸慰着,隨即幾人一塊幫忙四處喊着宋家寶。
“你看看你還能幹點啥!怎麼就連個孩子都看不好呢!”
聽人說兒子不見了,正坐在屋裏喫飯的宋慶國急匆匆地跑了出來,對着王春花就一通數落。
“行了老宋,現在找孩子要緊。”跟出來的祁山推了他胳膊一下勸道。“你什麼時候發現家寶不見的?”
“就在剛纔,家寶喫飽了,就在我身邊玩來着,可就這一會功夫人就不見了!”
說着說着,王春花聲音裏又帶上了哭腔。
“王伯孃,咱們村裏沒有柺子,你別哭,我知道家寶愛去哪玩,我陪你一塊去找他好嗎?”
從祁玉笙懷裏滑下來,祁寧上前扯住王春花的袖子說道。
祁寧本就長得白白胖胖的惹大人喜歡,此刻她仰着小臉,軟軟糯糯的聲音像是有着安撫人心的作用。
“好,丫丫帶伯孃去找。”
王春花抹乾淨眼淚,彎腰抱起祁寧。連她自己都不知道,爲什麼在祁寧說知道宋家寶在哪時,她心裏也生出了一抹篤定。
這小丫頭片子哪裏能找到人啊,她才比宋家寶大多少?
一旁的李梅香見了,剛想上前阻止,卻被祁玉明拉住了。
“娘,阿寧不傻。”
聽這話,李梅香白了兒子一眼沒說話。
那可不,那丫頭片子可比她生的這蠢小子精多了。
此時,被王春花抱在懷裏的祁寧內心卻不像表面這般平靜,因爲在王春花臉上,她看見了一層濃濃的黑霧。
這些年下來,祁寧已經十分清楚這些霧氣代表什麼了。
黑霧除了祁玉明上山那次,祁寧只在即將去世的人臉上看見過,它象徵着死亡。
而現在祁寧腦海中浮現出的畫面也有些慘烈。
四歲的宋家寶躺在村外通向縣城那條路旁的小溝裏,滿臉是血,生死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