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種痛，就像有人拿着匕首，不斷在傷口裏攪動。
但是，即便如此，林重依然咬緊牙關，一聲不吭。
他第一時間運轉內息，檢查傷勢。
由於透支潛能的緣故，林重此刻正處於最虛弱的狀態，非但氣血兩虧，而且就連經脈也出現斷裂，導致內息運轉不暢。
對於這樣的結果，林重並未感到驚訝。
要想擊敗境界超過自己的敵人，怎麼可能一點風險都不冒，一點代價也不付出？
實際上，在與薛玄淵交手的時候，林重已經做好了死亡的覺悟。
唯有破釜沉舟，超越生死，方能置之死地而後生。
“薛玄淵留在我體內的暗勁，不知何故居然消失了。”
林重思緒電轉，雖然身受重傷，動彈不得，但是腦子卻依舊清晰：“於妙策不殺我，並且還替我療傷，說明他有更大的圖謀，既來之，則安之，人爲刀俎，我爲魚肉，就看看他葫蘆裏到底在賣什麼藥吧。”
念及此處，林重停止思考，不動聲色地環顧四周。
房間裏除了他之外，還有一個身材婀娜、相貌姣好的年輕女子，大約二十多歲的年紀，氣血蓬勃，表情冰冷，穿着白色緊身西裝，雙臂環胸，靠牆而立，給人一種幹練利落的感覺。
從年輕女子身上，林重嗅到若有若無的血腥味。
是否殺過人林重無從判斷，但至少見過血。
年輕女子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樣，直勾勾地盯着前方，瞳孔毫無焦點，連林重醒過來了都沒發現。
林重輕咳一聲。
突然響起的聲音，將年輕女子嚇了一跳。
她身體一抖，肌肉繃緊，下意識擺出防備的姿勢，眼睛朝林重看來，正好跟林重平靜幽然的雙眸對上。
年輕女子嘴脣張開，面露驚愕之色，足足愣了三秒鐘，忽然如夢初醒，慌慌張張地往外面跑去。
“大長老，他醒了！”年輕女子一邊跑一邊叫道。
房間外是個寬敞明亮的客廳，正中間擺放着一個圓形蒲團，身穿灰色長袍的於妙策盤腿端坐其上，神情平和，散發出某種寧靜曠遠的味道。
在於妙策對面，各自折了一臂的嚴彬和謝旭正襟危坐，目不斜視。
聽到年輕女子的叫喊，於妙策花白的眉毛微微一動，睜開雙目，從容起身，朝林重所在的房間走去。
嚴彬和謝旭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裏看到了深深的警惕和不安。
但是沒有於妙策的命令，他們根本不敢擅自行事，因此只得老老實實地坐在原位，猶如兩個等待判決的罪犯。
“林小友，感覺如何？”
於妙策進入房間，雙手攏在寬大的袍袖中，嘴角掛着一縷從容的微笑，就像一個慈祥長者問候晚輩。
林重深吸口氣，強忍劇痛，用沙啞的聲音道：“多謝老先生的救命之恩。”
他在與薛玄淵的戰鬥中身受重傷，油盡燈枯，若非一口氣撐着，恐怕早已力竭而亡。
如果沒有於妙策的救治，他就算不死也得殘廢。
“你確實應該感謝老夫。”
於妙策坦然接受了林重的謝意，大袖一拂，在旁邊的椅子上坐下：“林小友，老夫爲了救你，可是消耗了不少功力。”
林重支起上半身，斜靠牀頭，靜等於妙策下文。
於妙策眼中流露出讚賞的意味。
天下有大勇者，卒然臨之而不驚，無故加之而不怒。
毫無疑問，林重就是這樣的人。
明明身處危局，周圍羣敵環伺，生死皆操之於人手，卻依然能保持鎮定，任憑天塌地陷也面不改色，如此出色的人物，於妙策一生也沒見過幾個。
“事到如今，林小友應該能明白老夫的良苦用心。”
於妙策不疾不徐道：“與其兩敗俱傷，不如各退一步，從此你我兩方冰釋前嫌，互不干涉如何？甚至還可以合作。”
林重並未立即回答於妙策的問題。
跟於妙策這種心機城府皆屬頂尖的強者打交道，多想想總沒有錯。
或許是因爲精力不濟的緣故，以至於林重的思維都變得有點遲鈍，考慮了十幾秒鐘才緩緩問道：“老先生想從我這裏得到什麼？”
“一條退路。”於妙策直截了當道。
“嗯？”
林重發出一聲疑問的鼻音。
他不是故作高深，而是實在沒有多餘的力氣說話。
“目前百鬼門面臨何等處境，老夫很清楚。”
於妙策眯起眼睛，迎着林重的目光沉聲道：“薛玄淵留下的爛攤子，總得有人來收拾，所以老夫想和你背後的組織達成一個協議。”
林重點了點頭：“請繼續。”
“如果老夫沒有猜錯，你的武功應該來自武盟吧？畢竟要將形意和八卦的真意融爲一體，恐怕只有炎黃武盟的那些老傢伙才能做到。”
於妙策眼神逐漸變得銳利起來，彷彿要看進林重心底：“武盟跟軍方關係頗深，承諾每年爲軍方培養一批年輕武者，所以你的背後站着軍方，林小友，老夫的猜測可對？”
“沒錯。”
林重再次點頭：“不過，我現在已經退役，恐怕要讓老先生失望了。”
“這段時間老夫可沒有閒着，四處打聽你的事。”
於妙策似笑非笑道：“炎黃共和國百萬軍隊，丹勁級別的大宗師有幾個？只要你願意，隨時可以復職，甚至更進一步，就算你不願復職，憑你的實力和身份，也有資格在武盟獲得一席之地。”
林重挑了挑眉毛：“看來老先生對軍方和武盟很瞭解。”
“哼，老夫曾經擔任過武盟的副盟主。”
於妙策擺了擺手，不想在這個話題上繼續，淡然道：“林小友，實話跟你說吧，老夫已經一百多歲了，到了這個年紀，除了自身修爲境界，世間萬事皆如浮雲，只要百鬼門的傳承不斷絕，由誰接任門主，老夫並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