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雙行挺直的背脊靠着椅子背上,落在椅子扶手的指尖慢慢點了點,並未作答小妹的發問。
“怎麼點喜歡總是有點吧?”阮安玉拿着小手,大拇指和食指分出些許的距離,“那怎麼點總是有點吧?”她兩個指尖輕輕合攏了小點。
見阮雙行不理會她,她委屈的憋嘴,“二哥,你給我個反應呀!”
阮雙行只是擡手端起旁邊桌案上的茶盞,修長的手指掀開杯蓋歸攏浮葉,低頭吹了吹,看小妹執拗的望着她,他抿了半口茶,“我現在到有些後悔了,真該讓父親那巴掌落到你臉上。”
阮安玉差點被這句話氣得個倒仰,兩手握拳一個跺腳,“二哥,你與我說句好聽的很難嘛?”
“好了,先用飯吧。”阮安玉發話,“夫子罰你抄書,一會兒給我好生去寫,雙行,你留下來與我下盤棋吧。”
“好。”阮雙行淡淡的開口,反正他若搪塞推拒,這位長姐也會用新的藉口將他留下來,下棋倒是不錯,至少不比和她言語。
吃了飯的安玉就看姐姐在旁邊對弈,自個翻開書爬在書案上,橘白將沾了墨汁的筆遞過去,“上次姐兒說那白玉杆子太重寫不好字,這是大太太送的檀木杆子,你可莫說太粗了,又寫不好了。”
管桂給娃娃放好鎮紙,“我看一會兒姐兒抄不完書,就是你瞎嚷嚷的。”
阮安玉無聲嘆息,自個捏着筆蹙眉。
倒不是不會寫,她的字在閨中就是極好的,只是,若是突然一改小安玉狗爬的字跡,即便抄完了,恐怕明日也要被轟出來。
想了想,她慢慢悠悠的寫了起來,到不是狗爬了,一個字寫的方方正正的。
橘白嬉笑,“姑娘寫的好工整啊,不過奴婢數了十個數你才寫一個字,恐怕抄不完呢。”
阮安玉一板一眼教育橘白,“你就不知道,夫人要的是我的態度,我若草草了事,就是敷衍了,不着急,抄多少明個給多少……”
那頭對弈的兩個人聽着小丫頭的話,都是輕輕搖搖頭,嘴角都露出微不可查的笑意。
抄了兩頁的阮安玉直起來小腰板,就見那頭對弈的二人,一個神情平淡,一個捏着手中妻子輕輕瞧着桌案。
她心想,應該是阮安仙敗下陣來了吧,阮雙行雖然默默無聞,可細數,不管做什麼都是拔尖的,夫子在私塾也對他頗爲照顧,時不時目光都在落到他身上。
阮安玉撐着下巴打了個哈欠,低頭繼續一筆一劃寫着大字,忽而感覺有手將她旁邊的紙張拿起。
她擡眸,就見阮雙行不知何時無聲無氣的走過來,再看那頭的阮安仙,一副苦大仇深的小眼神望着棋局,似乎山河葬送在即。
“是不是比以前好看了?”阮安玉不要臉的要誇讚,“我覺得寫得極好!”
阮雙行輕彈了下紙腳,瞧着小丫頭,“你這字倒是有兩份館閣底蘊。”
阮安玉心中咯噔一聲,她這手字可是京城現在的翰林院主事的祖父親手教導,她家祖上五代都泡在翰林院,家中子孫自啓蒙習字,都是清一色學的主流字體。
阮安玉乾乾的傻笑,歪着腦袋,“館閣是什麼東西?裏面的人寫字都很好嗎?和安玉寫得一樣好看?”
她把手裏的筆遞過去,“二哥寫兩個給我看看!就,就你剛剛說的館什麼的!”
那頭的阮安仙似乎相處權衡之法,落下棋子才驚覺對手已經無聊的起身到旁邊遛彎了,“雙行,我下好了。”
“姐姐,二哥誇我字好看呢!”阮安玉朗笑。
阮雙行把手裏的紙張落到遠處,“你有笑的功夫,還是快些寫的好,若父親曉得你今日在學堂的壯舉,晚間的飯你恐怕喫不好了。”
“哼,五姐姐肯定要告狀,我纔不怕!”阮安玉咬牙,“遲早要把今日連本帶利還給她!”
等着那頭棋局將近,阮安玉也寫了大半,倒是把管桂給稀奇的厲害,“今日姐兒真是乖,晚間咱們在寫些,明日夫子定然要誇獎你的。”
“就你嘴乖!”阮安玉啃着糕點去看那頭的棋盤,就見阮安仙完全就是垂死掙扎,是個不服輸的氣勢,阮雙行了,步步爲營步步殺意,沒有一步多餘浪費。
阮雙行已經將手中玩着的棋子丟到了棋盒,“天色還早,姐姐可繼續看,我先回院子了。”
要走?阮安玉眼珠子轉了轉,抓着糕點的小手微微用力了下,順勢要去喂阮雙行,“甜甜的,二哥喫!”
她指縫落下的小塊糕點渣落在某處,阮安仙眼眸頃刻一亮。
“誰說我輸了。”
一顆棋子壓下去,局面又活了。
“哇!”阮安玉崇拜的拍手,“姐姐好厲害,二哥也厲害!我都看不懂呢!”
阮雙行起身的動作頓住,心中瞬間起了疑心。
這小丫頭懂他的棋路?
不可能,阮安玉下個五子棋都要人讓她兩個子的。
若是巧合,也太匪夷所思了些。
“二哥該你了!”阮安玉給他抓棋子。不是她吹,若是她真的有什麼能和阮雙行一絕高些,必然是下棋了,她那位前夫章舒弘都不是她的對手。
“看吧,老天爺都要你留下來多陪陪安玉。”阮安玉摸着小妹的臉蛋,“姐姐若是贏了你二哥,明個帶你出去逛糕點鋪子可好?”
“好!”阮安玉笑眯眯點頭,又看阮雙行,“那二哥贏了,明天也帶我去糕點鋪子嗎?”
“六妹妹的糕點,我的月例是買不起的。”阮雙行說着,摸出棋子不假思索落下了子。
提着月例,阮安玉忽而就想起阮雙行院子的飯菜了,可不能在讓這人喫那樣的飯菜了,偏偏又是個不吭聲的,下人們只會覺得他好欺負。
不行,一會兒得想辦法讓阮雙行得到府邸少爺應有的待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