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來的是橘白,小臉蒼白,衣裙帶着水滴。
外面下着瓢潑大雨,阮雙行知曉安玉一向愛惜身邊兩個大丫鬟,怎的就莽莽撞撞的到自己這裏來了。
橘白擦着自己啪嗒啪嗒滴水的臉頰,連着禮數都不顧,着急說道:“二少爺,六姑娘可是在這裏,奴婢找不着她,外面雨大,還打着雷……”
阮雙行在紙張上的毛筆一頓,將其擱放在青玉筆臺上,說道:“不在這裏。”他道:“不在母親院子?可是是在安寧那裏?”
他說着,外面轟轟的打了一串雷。
橘白一聽魂都走了一半:“七小姐哪裏已經問了,沒有人……”
她說着眼淚就啪嗒啪嗒掉,磕磕巴巴的話都說不清楚,“二少爺,我們沒看住六姑娘,讓她給溜出去了。”
“她騙陪她玩的小丫鬟去找三太太了。”橘白擔憂的不成,“眼下她愛去的地方都找遍了,這可怎麼辦啊,天都黑了,嗚嗚嗚嗚。”
她到底也是十歲出頭一點的小丫鬟,遇到這種大事只能仰頭開始哭。
“二少爺,嗚嗚嗚,你知不知道六姑娘除開你這裏還喜歡去哪裏啊。”
“怎麼黑的天,還下雨,要是出事可怎麼辦啊……”
橘白說着,仰頭哀嚎起來,她已沿途把安玉愛去的地方都去了,最後才跑到這裏的來。
她擔憂的不行,哭聲越來越大,“六姑娘不在您這裏,還能去哪裏啊,二少爺,六姑娘會不會出事啊!”
只感覺面上忽而有風拂過,橘白回過神,還坐着與她說話的阮雙行已經不見了。
阮廣聲音在外頭響着。
“二少爺您去哪裏啊,拿着傘啊,彆着涼了啊!”
橘白望着外頭出去的人,跌坐在了地上,仰頭哭的更加傷心了。
都怪她,她就不該去做什麼糕點的,就應該守着阮安玉的。
***
黑兮兮的夜色中。
阮雙行連着傘都顧不得拿着,這段時間娃娃都是跟着他的,他把娃娃愛去的且能躲雨的地方都走了一遍,最後恍然記起她最近愛去爬學堂那頭的假山。
今日本來還要去爬一下的,因爲它想摘假山石上長出來的一朵野花,被他呵斥住了。
這小胖墩慣是個當面乖巧貝蒂乖張不服管的。
果然。
阮雙行看着捲縮在假山下面的小小的人,心裏一驚,兩步走了過去。
他出聲叫她,“安玉。”
見她捲縮的抱着膝蓋,聽着自己的呼喊細長的睫毛微微動了動,擡眼卻是可憐兮兮。
“可是嚇着了?”阮雙行好看的眸子露出擔憂,“還是摔着了?”
上次阮安玉摔下來的場景,他至今都記得。
見小安玉不理會,倏地又是一道閃電批下來,底壓壓的雷聲在烏雲之中滾動翻騰醞釀震天動地的巨響。
他伸手,“安玉,來,跟我回去,祖母和母親都在找你。”
阮安玉捲縮成爲一團,腦袋放在雙臂之中,深深埋着腦袋。
她的肩頭有一下沒一下的輕輕顫抖,就像是沒有了庇佑的小野貓。
阮安玉看着自己二哥落到自己肩頭的手指,身子劇烈一抖,朝着旁邊躲開,絲毫不讓他近身。
她看着眼前這位將來位極人臣的尚書大人,真的是失望又難受。
這個阮雙行即便長得是乾淨從容,到底骨子裏面全是陰狠毒辣,明明府邸上下都在對他好了,他到底還有多少不能放下的。
到底,到底是爲何會殺了闔家上下。
阮安玉百思不得其解。
她真的不想短短的再活一世,她平平安安舒舒坦坦的長大。
她用盡一切的法子討好他,巴結他,即便她腦子裏頭根深蒂固的記憶,是這個人想要殺她,可她當做不記得,不知道。
可這個人,一次又一次的謀害自己,是,安玉是做了許多不地道,不厚道的事情。
可他懲罰了自己一次又一次,料想也該夠了啊。
安玉想着晚間看着的場景,心裏一陣酸澀,眼淚啪嗒啪嗒掉出來。
“青青兒,怎麼了,誰欺負你了?”阮雙行察覺到娃娃的不對勁。
阮安玉腦袋深深埋着膝頭哭的顫顫巍巍,“你走開!”
“安玉。”阮雙行直接把人拖了起來,“到底怎麼了?好端端跑到這裏哭什麼哭?”
他非常不喜歡阮安玉哭鼻子,特別還是莫須有的哭鼻子,讓他無比煩躁。
“不許碰我。”阮安玉丟開他的手,憤憤的看着他。
“到處跑你還有理了?”阮雙行推了下她的腦袋,將她抱了起來,“你這規矩如何學的,知不知道大家都極壞了。”
“我自己跑的,自然有道理,要你管我。”阮安玉不去看他,不停用手背擦眼角。
看看吧,才做了要弄死她打算,眼下又是一副好哥哥的模樣,還淋着大雨出來找她,哄她,抱着她回去。
“你當我很想管你,阮家怎麼會養出你這樣的姑娘?”阮雙行看她眼眸紅紅,覺得他怕是嚇着了,語氣柔和很多,“在這裏你也能迷路了,可是母親院子有誰欺負你了?”
阮安玉不客氣,“滿府邸敢欺負我除開你還有誰。”
“你在給我橫一下,我就將你丟了。”阮雙行指着不遠處的池子,也不含糊,“你不是喜歡抓錦鯉嗎,需要我送你去抓個夠嗎?”
“你送啊,你有本事送一個啊!”阮安玉呲牙,扯着他的衣裳,“我會帶着你一道下去餵魚的!”
“到底怎麼了?”
阮安玉深深看着他,“你有什麼臉問我怎麼了?你是我誰,我的事和你什麼關係!”
這話一出,阮雙行直接把人丟到地上。
“對,那你自己走回去吧。”
見被丟了,阮安玉又氣又惱,仰頭開始大哭,再看阮雙行頭都不會,莫名一股子怒氣上頭,飛快跑上去,拿着腦袋給他撞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