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狼胥 >第一卷 百戰破籠,山水入江河 第五十章 大璟太子
    大璟燕州,燕寧郡。

    此地爲燕州中部五郡之一,位於兩淩河南北分過的麓原郡的東南方,地處南淩河中游。

    這裏本就是良田衆多的富足之地,隆彰帝繼位之初下令修建五大運河之一的北渠以後,更是成爲商貿極盛之所。

    其郡治所在,爲百烏城,北渠便是於此城之南三裏,與南淩河相接,爲北渠北邊盡頭。

    燕州各郡貨物、商旅等,可以從兩淩河及分支大小水系,彙集於此,散往天下。同樣,這裏也彙集大璟轄境內,天南海北的貨物和商人旅客,爲大璟北方最大的貨運、客運碼頭,極爲重要,也極其繁華富庶。

    每逢盛夏之時,從百烏城內觀陽山東看朝陽初生,便好似有上百太陽同現水面一樣,也是燕州的一大盛景,此城也是因此得名。

    大璟太子呂思明而今便在此地,只是他可沒什麼心情賞景,跟在這裏已經盤恆數日,整日遊山玩水,僅打了個照面,就不再搭理他的雍虞胡綽和雍虞業離,心情好壞那是截然不同。

    “簡直罪無可恕!這燕州十八郡到底是我大璟的,還是他九大望族的!”燕州刺史府內,呂思明暴怒如雷,拍岸怒視一衆跪了滿地的刺史府官員。

    大璟其實只是郡縣二級制,九州劃分則是在其上再設九州刺史府,監察各地官員以及各地府軍將校,還有府兵名冊是否爲實,農閒操練是否盡心等事,只有監察之責,無統領之權。

    只是人們習慣了以此劃分地域,便慣以各刺史府轄境稱呼在前,再接郡縣名稱。

    燕州某郡某縣,齊州某郡某縣,雍州某郡某縣,等等。

    也是爲了方便說出去,別人能有個大概的印象,知道這是哪裏人。不然大璟一二百郡,千多縣城,不是臨近地域的,大多數人只聽到郡縣名,必然難知其在何處。

    而燕州的刺史府就設在百烏城內。

    呂思明也是剛到這裏不久,但即是奉命嚴查燕州官場,他也沒耽擱,甚至把正巧在這的牛大叔,都拉來了,赴沒赴任先不談,暫且先行大理寺少卿之責。

    再加上隨行的吏部尚書、刑部侍郎、御史中丞,一同直接着手嚴查。

    短短數日,在有三司人員同在,且牛大叔手中有阡陌崖兄弟,似鹿安等人所提供掌握的證據,進度可謂飛快。

    首當其衝的就是燕州刺史府衆官員,北地九大望族行賄、色誘、威逼、聯姻等等諸多手段,幾乎拉攏了整個燕州刺史府大小諸官,竟是就連一些文筆小吏,都是沒有放過,盡皆爲其驅使,在燕州境內爲其大開方便之門。

    藏私漏稅,大肆屯田買地,各家紈絝有意無意觸犯的大小罪責,等等諸事盡皆掩蓋。

    府軍將領將其下武庫兵甲,以訓練殘損爲由,私藏私販給各家之舉,也是數不勝數,居然也是瞞而不報。

    各郡縣官員,居然還有不少,私下貪斂錢財,然後上貢世家之舉,更有甚者,世家白身子弟居然也可旁聽公堂斷案之事,且如何定案還得按他們說的定,豈不荒謬!

    而這些種種,刺史府官員,居然也視而不見,甚至爲其幫兇,有清官良臣看不慣,居然上告不得,甚至還有被暗殺,甚至由刺史府尋罪定案,身陷囹圄家破人亡的。

    這叫呂思明怎能不怒!

    久居廟堂之上,所聞皆是天下承平,欣欣向榮。現在這麼一看,簡直觸目驚心。

    燕北爲何多匪患,燕州爲何有綠林道,都算是有了明確的答案。

    這也就是燕州多地皆是富庶,貧寒的燕北各郡亂局,也有個緱山在背鍋,而且九大望族尚算剋制,除少數人囂張跋扈、恣意妄爲外,都還顧及家族名聲和己身自恃,這纔沒有形成沸反大禍。

    也還有鹿安等人,或己身有才能、依仗,或有他方勢力在後的各級官員,形成牽制,使得燕州各地還沒被九大望族浸透個徹底。

    當然,北地豪俠們,也有一份功勞在內,江湖人行事從心,這些年張貼的通緝告示上,可一直不乏殺了貪官惡吏,和驕蠻心黑的世家子弟的真正俠客的。

    只不過在那告示上,他們比之那些被他們所殺之人,恐怕還要十惡不赦。

    “殿下息怒。依老臣看,還是儘早將此事奏明聖上。此事牽扯甚廣,全部處置下去,燕州之地恐怕將有半數郡縣上下官吏盡缺之局面出現。”大璟吏部尚書,李勻行,微微欠身拱手,進言道。

    “刺史府官員長置久任,本就有如此隱患,臣請殿下奏明聖上,徹查各州刺史府,改長置爲抽選,不定時不定期,選派謹肅強幹德高望重之人,巡視各州疆域。”御史中丞閆英輔,聞言也是進言道。

    “臣覺得直請聖命固然必要,但現下緊要是燕州衆官員,是否先行捉拿關押。雖有法不責衆之言,但此事惡劣之極,不可姑息一人。”刑部侍郎方侑直言道。

    “耀武侯,你怎麼看。”呂思明一看這三位重臣你一言我一語的,聽起來還都有挺道理,就只有牛大叔一個人一聲不吭,一雙眸子似開似合,一副無所謂的樣子,不由蹙眉問道。

    “我怎麼看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殿下能否拿定主意,此案需查到一個什麼程度。”牛大叔淡淡說道,手摩挲着新的柺杖,嫌它麻癩不圓潤,盤一盤。

    徒弟說他都入朝爲官了,不好再拄長拐,特意去城裏給他買了根極佳的鬼眼花梨木的手杖,沒少花銀子呢,得好好盤盤,適應適應。

    旁的事,哪有這事兒重要。

    而且這案子,也沒什麼難的,要什麼證據有什麼證據,就連燕州刺史那八房美妾身上哪裏有幾個痦子,鹿安他們居然都知道,哪兒還有個屁的查頭。

    重要的是怎麼定罪,處置的輕了,那就撤換一些要員就完事兒了。處置的狠了,把九大望族都拉出來砍了也不是不行。

    說白了就是一個度,這個度太子要是能說算拿準,那就直接定案,要是說不算鬧不準,那就該請示請示,說再多有個鳥用。

    問他有啥用,他還能說出花來啊,有病!

    呂思明有點兒想哭,他也明白這個啊!

    特麼就是拿不定主意,纔在這兒等你們吱聲呢!

    這事兒看着簡單,而且證據確鑿,且極爲詳盡,阡陌崖一衆是直接把這些都準備好了,就等他過來呢。

    可壞也壞在這上面了。

    這些刺史府的官員,還有牽扯出的郡縣官員,在朝中也並非盡是全無根基的,甚至有些人的牽扯很大。

    若是沒有詳盡的證據,他挑些稍微小些的事再稍微大懲一下,快速處置了,便是罷官免爵了他們,他們都還得記他個人情。

    現在這些證據不說殺了他們綽綽有餘,怕是還會牽涉到他們的家人。

    這就不說賣人情,換取一些人的支持了,能少些人記恨他,都是好的了。

    可若是不處理,那隨他而來的這些官員、禁軍將士,乃至日後知道此事的百姓們,又會怎樣看他,民心都得失盡了。

    而且他此行燕州,也未嘗沒有拉攏一下九大望族的心思,現下這心思雖是不再留着了,可這九大望族身居高位者不少,幾乎每家都有不少重臣在京,且素來有能力、才幹,風評也都不錯。

    這個處置的度,就讓他更加難以掌握,查的深了,那些人乾不乾淨都會被牽連,查的淺了,不說其他人怎麼看他看大璟皇室,就是他自己心裏這道坎都過不去。

    畢竟這裏面有些人的行徑,甚至都不配爲人了,不殺不足以平憤。

    再有,他是真不想請示他父皇。

    此行他有臨機專斷先斬後奏之權,也是展現他自己的一個機會。

    可這請示一旦發回長興,那他就廢了,四十多歲的人了,還一點兒主見沒有,什麼事兒都得問爹,放在尋常人家,那就是連自己頂門立戶過日子都不行,何德能爲太子、爲儲君,撐起一國之江山。

    所以,他難啊!

    太難了!

    “殿下。”東宮左衛率,也就是太子親軍的一位統領,姚冬晨,這時快步而進,在呂思明耳畔低語,送上鷹信一封。

    “此間涉案官吏,盡皆抓捕下獄,由方侍郎和閆中丞、耀武侯共同審訊定案,不再廣涉他人,只懲犯案之人,依律從嚴定罪。各陳年舊案,不平者昭,漏網者拿,涉事金銀財物,全部查抄,涉案人員一律加倍嚴懲,罪不累親族。各郡縣主官涉其中者,副官暫代,皆涉其中,臨近郡縣暫調副官遷任,若不足,可問民心,推舉德高望重之長者暫安各地民心,統計所缺數量後,發信回京,同暫代官員並請聖上準由吏部選派考評。”

    看過鷹信之後,沉思一陣,呂思明當即給此案拍板,心中有了決定,目光堅毅果斷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