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狼胥 >第一卷 百戰破籠,山水入江河 第六十三章 凌沺迴歸
    “葉護,您可算回來了。”逯山南麓邊緣,眼見一騎快馬奔至,屠耀從藏身樹上跳下,迎了過去。

    “出什麼事了嗎?”凌沺的神色有些疲憊,聞言蹙眉道。

    “東路軍那邊接連有戰報發來,整個寧北原周圍打開了花,大戰一場接着一場,罪卒們有些躁動,李先生和夜皛萬夫長快壓不住了。”屠耀連忙回道。

    因爲他們也是戰事一環的原因,不再如之前在隆武城一樣沒人理會,各方新近情況都會及時有鷹信互通過來,讓他們知曉情勢。

    可這麼一來,罪卒營一衆就有些意動了,得知寧北原周圍一場場大勝,他們認爲那裏纔是他們累功洗罪的好地方,也想快速參與進去,而不是在這裏鑽山林裏趕路。

    情況倒是尚且不嚴重,但凌沺的離隊,也讓他們心生疑慮,營內各種流言不少,每天都有更多的人變得喧囂躁動,想要提出自己的意見。

    “王大幸幹什麼喫的。”凌沺眉頭愈發緊蹙,不虞之色盡顯。

    “他倒是想動手,但是謝大人不讓,李先生和夜皛萬夫長對此也意見不一。”屠耀爲其道明情況,給王大幸開解一下。

    “嗯。”凌沺默聲點了下頭,隨即在屠耀的領路下,快速來到大軍所在。

    “我的天,你可算回來了!你幹什麼去了?”衆人當即迎上來,謝皕安急聲問道。

    “這個隨後再說,與你們無關。”凌沺言道一句,直接看向王大幸道:“我聽說有人不老實,說說什麼情況,爲首何人。”

    “最開始只有幾人。他們在說根本就沒有讓他們洗罪的意思,就是讓他們去送死鋪路。不然爲什麼去攻堅固的緱山城,而不是去寧北原參戰。我本來想直接殺了的,但是謝大人不讓。隨後這種聲音越來越大,人數足有數百,夜皛萬夫長讓我全部杖刑,謝大人和李先生都不同意,說是法不責衆,又說強壓解決不了問題,還說杖責太多人,會耽誤行路。”王大幸回道,不滿的指向謝皕安。

    “屬實?”凌沺也隨之看過去。

    “屬實。他們本就人心惶惶,此時有事動輒打殺,不僅不能服衆,甚至會更激起他們的逆反,屆時別說攻緱山城,就是能不能行軍下去,都是個問題。”謝皕安也不避諱,直接回道。

    “確實是這個道理,安穩趕去緱山城纔是緊要,拿下緱山城所有人的疑慮和憂心都會打消。”李具也跟上一句。

    “結果如何?現在這樣,不僅他們亂了,你們也亂成一鍋粥!”凌沺頓時冷喝出聲。

    “我再給你們明確一下,軍中肅紀之事,皆由王大幸統管,其餘任何人不得插手,上至千夫長下至所有軍士,但有違紀違規,依律處置,無一例外。現在,帶着你的人,去幹你該乾的事。”凌沺環視衆人目光冷冽,隨即對王大幸下令。

    “治軍不嚴,行事猶豫拖沓,罰你半年餉銀,再有下次滾回部落放馬去。”然後轉向夜皛,厲聲喝道。

    夜皛處理原本那些麾下,向來果決而且嚴厲,此番卻是截然不同,失了冷厲果斷的行事作風,原因不少,但不是理由。

    “記住了,這裏所有將士,跟此前千人隊,並無任何區別。你自己都沒有認真接受他們,他們也永遠不會接受你。”凌沺再冷喝告誡一聲。

    “恩佐,還有你,別以爲沒讓你領隊,你就置身事外諸事不管。再有一次,給你一百軍杖。”

    “李具,李先生!一盤散沙,縱使趕去了緱山城,又能有怎樣的戰鬥力。軍心士氣纔是重中之重,你們兵部出身的,是都不明白這一點嗎!還是你們以爲,打仗只是人數的多寡,兵甲的數量、精劣,地圖沙盤上的死板推演?”

    凌沺一人一人呵斥道,憤怒之極。

    “你直接罵我就完了,拐帶其他人作甚。”謝皕安憤憤道。

    “呵!罵你?你要不是朝廷派來的,我直接斬了你!你這是第二次動搖我軍心了,知不知道!”凌沺冷哼一聲,脖子上青筋暴起,很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意思。

    “你以爲你很厲害!不是打就是殺,這樣有什麼用,只是強壓下去而已,他們哪個會心服!談什麼軍心士氣!”謝皕安也爆發了,扯着脖子喊起來,他看不慣凌沺這做法,也不是一天兩天了。

    “薛客,你過來,告訴他王大幸現在所爲,可有錯。”凌沺嗤笑一聲,把一邊看熱鬧的薛客喊了過來。

    “當兵聽令,天經地義的事。戰時違令者,殺。惑亂軍心者,殺。這沒什麼好說的。我們而今身份不只是罪囚,同樣是軍士,去往何處皆應依令而行,如此而已,其他本就不應考慮。”薛客恨恨瞪了凌沺一眼,隨即回道。

    “聽聽,這叫人話!”凌沺滿意點點頭,再道:“心服?老子還不心服呢!但不服也得想辦法去把事情辦好,把目標拿下!去寧北原?就這一盤爛蒜,去了不僅自己送死,還會累及大軍戰事!別特娘都拿自己當個人物,想讓人重視重用,去打出來,拿着戰績去告訴別人你們可用!而不是無端叫嚷,弄得自己人心渙散!”

    “以後除聯絡各方通信之外,軍中諸事,你皆不可插手!”最後凌沺對謝皕安冷喝再道。

    此間場面一時安靜之極,人人噤若寒蠶,呼吸都儘量小心着點兒,生怕惹急了這貨,捱上一頓喝罵。

    只有王大幸那邊有慘嚎聲、求饒聲、謾罵聲,此起彼伏。

    “最近戰報給我看看。”把小青交給吳犇拉到一旁歇着,凌沺揮手讓衆人散去,對謝皕安道。

    “好意思發火?自己放個屁就跑了,可真有個主將的樣子。”謝皕安這時候不敢硬懟,但仍舊低聲嘀咕着,把這幾天各方信報拿來扔給他。

    “再嘟囔,真揍你啊。”凌沺聽見以後,舉拳嚇唬道。

    “你和李具,是不是都第一次隨軍?”隨即凌沺一邊翻看着,一邊再對謝皕安問道。

    “怎麼了?”謝皕安不解問道,還有點小情緒,以爲凌沺又要教訓人了。

    “此戰結束,我會讓李具跟將士們在一起操練居住個一年半載的。至於你,隨便吧,反正我管不着。”凌沺看着手中戰報,面色轉喜,淡淡道。

    “不是,你把話說清楚,我們怎麼了我們,你不也剛領兵麼,憑什麼教訓我們。”謝皕安氣的掐腰怒指凌沺,不依不饒的。

    他這溫雅方正的謝家大少爺,這段時間倒是讓凌沺氣的,越來越像市井潑婦了,動輒掐腰瞪眼,進而破口咆哮。

    “我雖是剛領兵,但進雀籠第一天,就明白了一件事。想讓人敬畏、服從,和煦可以、玩鬧可以,跟手下打成一片這都沒有問題,但不能缺了威嚴和威懾。賞可重賞,罰也要嚴格,沒有一絲情面可講,敬畏這個詞,除了敬還得讓人畏。而且你要明白,尤其是對本就不是良人的一羣人,畏比敬很多時候更加重要。令行禁止說一不二,也遠比合理更重要。”凌沺擡頭看向他,認真說道。

    他剛進雀籠的時候,捱得鞭子可也不少,沒怎麼服過人的他,怎麼可能進了雀籠,就成了個乖寶寶?

    結果自然也就被打的遍體鱗傷了。

    可在那以後,教頭會給他上藥,講着自己當年是怎麼在雀籠裏活下來的,講着種種訓練的作用,講着雀籠裏出現過的猛人。

    然後第二天,繼續針對他,但凡有一點錯誤,就還是兩鞭子上去。

    最初凌沺恨不得弄死他這晴一陣、陰一陣的傢伙,可時間長了,他也不再犯錯,且逐漸成爲一衆人裏拔尖的存在後,他才知道那嚴厲之下的益處。

    沒有那般嚴厲的一次次鞭打,他也不可能次次拔得頭籌,什麼訓練都能得到獎勵,而不是餓肚子。

    所以他越來越聽話,所有訓練一絲不苟,皆是認真慎重的去完成,出去廝殺歷練也是如此。

    直到教頭再也教不了他,甚至他已經能輕鬆幹掉教頭時,他還是會不由自主認爲他說的是對的,會按照他說的去做,這已經成了習慣,且有骨子裏的認同和敬畏在,而他自己恍然未覺。

    還是後來一次歷練出了意外,他們撲了空,在外接應的那教頭卻被人幹掉了,等他們趕到憤怒報仇的時候,他發現殺了教頭那人的武藝,在他面前其實不值一提,他才發覺自己早已經遠勝那個教頭。

    他而今其實在效仿那位教頭,讓麾下將士,也成爲當初的他,產生這種毫不懷疑的敬畏和信任。

    而麾下的將領們,他也希望他們會有這樣的能力,能讓將士們在敬畏和信任之下,去做到令行禁止,一聲令下,無懼無畏,更無什麼應當不應當、合理不合理的想法。

    人的想法從來不會一樣,人的合理也從來要求不同,那就讓他們接受,命令就是最合理的事情,這個習慣。

    李具是他看重的人,希望以後爲自己出謀劃策的人,所以他打算讓他也明白這個道理,基於這個情況下,去幫他出謀劃策行兵定計,而不是現在這樣考慮着一大堆人願或不願、服或不服的前提下去想事情。

    至於謝皕安,他看得出老謝是想領兵的、想參與到戰事裏的,而不是個想躲在後方的傢伙。

    以後怕是不會少了隨軍的情況,想通這些,大概能少惹主將生氣,給自己少找些不痛快。

    至於想不想的通,又要怎麼做,那就不該他事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