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狼胥 >第一百三十五章 自除族籍
    “頭兒,不能動傢伙!”劉兆逼開凌闔,跟紅娘並肩護在凌睿身前,面對來勢洶洶的數百凌家護衛、家僕,提醒一句。

    “跟這幫雜碎動手,我還用得上抄傢伙?”紅娘冷哼一聲,自顧衝上前去,打法比劉兆還暴力蠻橫。

    那雙素手看似芊芊柔夷,一攥上拳,就變成了一對鐵骨朵,咔嚓咔嚓,砸的凌家一衆護衛家僕,是骨斷筋折,一個個抱着手臂、拳頭,或者捂着胸口、肋下,就開始哭喊連天,慘叫聲一片,此起彼伏的。

    “這下全完嘍。”劉兆覺着眼下這場面,跟凌沺交代的,可全然不一樣了,當下是哀嘆一聲。

    不過拉着凌睿閃身躲開的動作,倒是半點兒不慢,在紅娘把凌闔摔過來的時候,不僅及時避開身形,還狠狠地補了一腳。

    重重砸落的凌闔,把凌家大門內的影壁都撞得倒碎。

    好歹是後背砸上去的,不是腦袋,雖是吐了一大口血,直接昏了過去,但還死不了人。

    這可方便了門外看熱鬧的人了,都不用主動往門裏擠,圍成一團,就足夠看個真真楚楚,凌府裏而今的情況一覽無餘了。

    當下是個個冷汗直冒,看得膽戰心驚。

    這般剽悍、暴烈的姑娘,除了殷王府裏那個女霸王,還是他們第二次見。

    只見凌家前院之內,此時是倒了一片的人,只剩數十人怯懦不前,在那烈火似的女子身前不住的倒退,然後被拎過來打倒在地。

    很快凌府之內,除了些躲起來的丫鬟婆子,也就凌老太爺還坐在轎椅上,再就是護在跟前的凌叔日和凌季辰兩人,其他的全都躺下了。

    “你、你們……”凌老太爺直接氣的說不出話來,像是氣都快喘不上來了一樣。

    “讓開、都讓開!”府門外,一隊衙役快步跑來,從圍觀人羣裏面,擠了過來。

    然後就也傻眼了,嚥了咽口水,一時不知道該不該上前了。

    “你們回去吧。”凌伯年臉色灰敗的走進家門,對這些衙役擺擺手,將之驅離。

    原來是凌家早就有人走側門去報信、報官了,現下也是差不多同時到了凌府。

    趕走一衆衙役後,凌伯年將林佑芝請入府內,而後親手關上了府門,將諸多目光隔絕在外。

    臨院有看熱鬧的,見林佑芝居然親至,也是連忙縮回腦袋,收回目光,躲了起來。

    “蕊兒,去把你哥找來吧,這場鬧劇該收場了。”林佑芝對凌睿招招手,拍了下她腦袋,瞪她一眼後,說道。

    “林爺爺,我去找他也不會來的,這事兒還收不了場,得看我爹的。”凌睿鼓鼓嘴,攤手道。

    “那你說說,他怎麼才願了結此事,非得逼得生身父親向他下跪不成!”林佑芝也動了火。

    這事凌家有錯,凌伯年有錯,也都毋庸置疑,可爲人子者,不依不饒、逼迫太過,在他眼中也是悖逆之舉。

    “呃……您誤會了,跟我哥自己沒關係,他只是在爲我和母親不平。這事兒,只要爹去跟娘道歉,八擡大轎把娘接回來,再把有些人攆出去,他就不追究了。”凌睿湊過去,拉了下林佑芝的袖子,輕聲道。

    對親爺爺她做不來這樣的舉動,也不會撒嬌,但在林佑芝這,她這些動作都很熟稔,也很自然、放鬆,似乎林佑芝纔是她親爺爺一樣。

    “嗯。若是如此,倒也應該。”林佑芝點點頭,覺得這個要求並不過分,遂向凌伯年看去。

    “爹,恕兒子不孝。”凌伯年卻是咣噹跪在了地上,對着凌老太爺就磕起了頭,足足九個方止。

    隨即也不顧額頭流下的鮮血,跪地再道:“今日兒子自逐出門,脫離族籍,凌家一切、府中所有,兒子全都不要,就留給二弟他們吧。玉寅入弘文館之事,也已辦妥,您讓他明日前去即可。”

    說道這裏,凌伯年長出口氣,才接着道:“聽您的話,兒子聽了四十多年,棄子瞞妻,便是在這自己府中,也得讓妻女隱忍,只怕惹您生氣。

    今日起,兒子就不聽了。

    二十多年來,我對不起的人沒有幾個,唯獨他們母子三個我最至親之人,被我負的最深。

    不敢奢求他們原諒,但我要去贖罪,當牛做馬,也該贖!

    我知他今日何意,蕊兒也心知肚明,明說沒什麼意思,但!今日起,你們任何人再敢打他們的主意,也休怪我不講情面!”

    越說道後來,凌伯年臉色越冷,從灰敗的死寂,變爲極致的冷冽,讓人望之,便覺寒刺骨髓一般。

    隨即哐哐又磕了九個頭,凌伯年長身而起,拉着凌睿向門外走去。

    對這個家,對這些親人,哪怕是對父親,他的心都已經寒了。

    今日凌睿爲什麼從府門開始就找事。

    她就是爲了堵一些人的嘴,讓那些話別出來污了耳朵,也直接把人得罪死,徹底決裂。

    國公嫡女、朔北葉護、思懿公主、長樂縣侯……

    這些名頭哪一個拿出來,都代表了很多利益。

    把這些利益都拿到手的事,這些人真的幹過太多了,凌伯年自己得到的,他不在乎,但沒道理妻子、兒子自己那份,也被他們惦記着。

    說他兒子是災星的是他們,這些年勸他和離、休妻、納妾之聲不絕於耳的,也是他們。

    可當凌沺舉世聞名,當妻子身世曝出,卻又轉了一副面孔,想讓他接回兒子,接回妻子的,還是他們。

    呵……憑什麼啊?

    憑他凌伯年夠愚孝?憑他對兄弟夠忍讓?

    夠了吧。

    就到此爲止吧。

    在那些人就在他的家裏,去侃侃而談算計着這一切的時候,這個所謂的家,真的沒有再停留的必要了。

    不孝?

    那就不孝吧。

    反正除了他自己,也從來沒人拿他的孝順,當成一回事。

    “呵呵!哈哈哈哈!”凌伯年從低聲呵笑,變爲仰天大笑,額頭的血混着淚,一同落下。

    他覺得自己,真特麼是個世間最大的笑話!

    “爹!”凌睿擔心的輕喚一聲,拿了絲巾,去擦拭父親額頭的鮮血。

    世人不懂,哥哥也不會懂,但從小一直跟在父親身邊的她知道,父親心中把孝、把禮、把整個凌家,看得有多重。

    “爹沒事,爹欠你們的,今後慢慢還,給爹這個機會麼?”凌伯年心疼的看向女兒。

    聰慧活潑,那是別人看來的,在他眼中,女兒的懂事,讓他格外的心疼,也越發讓他恨這些年的自己。

    凌睿點點頭,又連忙搖搖頭,“爹對蕊兒很好啊,不欠蕊兒什麼,蕊兒也不用爹還什麼。”

    “先生,學生厚顏再請先生移步,學生自己怕是進不去思懿公主府。”凌伯年拍拍女兒頭頂,轉而向林佑芝再行一禮,滿臉苦澀。

    “凌侍郎不必過府。葉護有言,侍郎與他,有生身之恩,亦有離棄之仇,恩仇相抵,再無牽絆。”普盧骨從人羣中走出,轉述凌沺的話之後,拿出一份房契,再道:“這是葉護孝敬老夫人的,請侍郎代爲收下,將新宅打點清楚,侍郎自可前往府中,接回老夫人。至於老夫人是否願意跟侍郎離開,葉護說,他就不管了。”

    說着普盧骨把房契往凌伯年手中一塞,行上一禮,便分開人羣離開。

    凌伯年呆呆看着手中的房契,又看看人縫中,普盧骨追上去,跟在身後遠遠離開的,那道陌生的背影,怔怔出神,手不知該擡還是該放,張張嘴,卻發現根本說不出什麼話來。

    “你跟這兒呆着,我回去了。”紅娘卻是對劉兆說了一句,自己掠過人羣,追了上去,捱了兩下腦瓢,跟着一塊離開。

    “也還不錯。”林佑芝拍拍學生肩膀,言道一句,上了自己馬車離開。

    “你快跟回去,幫我勸勸你娘。”凌伯年則一扒拉閨女,催促起來。

    “晚點兒我再回去。”凌睿搖搖頭,抱着父親胳膊,一把將房契抽倒自己手中,搖了搖,“現在,咱們先去看看新家。”

    “那就去看看吧。”凌伯年苦笑搖搖頭,然後突然就給了自己一巴掌。

    弄了半天,他還是大方給了別人,託先生林佑芝說項請準,把這御賜的凌府,買爲了私產,以後可以長留。

    可卻沒想過,凌沺要是不送來這房契,他接下來住哪都不知道呢,身無長物的,還談什麼接回妻子,更或其他。

    “別激動啊,真是給孃的。”凌睿連忙勸道,展開房契給他看,上面落得確實是母親冷綺文的名字。

    “好、好。這次爹當個贅婿,就看你娘還願不願意給爹這個機會,收留爹了。”凌伯年點點頭,跟着閨女一起往南走去。

    “我有辦法的。”凌睿嘿嘿笑道,拉着父親走快些,渾然忘了,她爹腿可也沒好利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