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北刀兵與此地尤家藏兵的一戰,持續兩個多時辰,終將落幕。
“死!”卞衡高高躍起,展腹舉刀劈落。
與其同時而動的,還有六名刀兵百長,上中下三路合圍敵將。
敵將之悍勇,遠超他們預計,合七人之力,連圍帶追,直至此刻,趁其精疲力竭,纔將之避入死地。
而這期間,僅其一人斬殺刀兵數量,便最少有六七十。
“千夫長……太慘了些啊!”敵將被亂刀砍殺,衆百長環顧四周,盡皆雙眼止不住有淚水流淌。
兩千刀兵,此時所剩,竟是已不足五百,陣亡七成不止。
想他們離開部落之前,哪怕是在交戰之前,都還心緒激昂、滿懷欣喜和期待,期待着他們也爲朔北建功立業,盡殲敵軍的風采。
可而今,敵軍是全殲了,他們心中卻也提不起任何喜悅之情,跪地哭嚎者、掩面默默流淚者,目露茫然者,比比皆是。
“慘什麼?!你們在哭什麼!我朔北兒郎,自當腰懸敵首,傲視而立,沒有隻會哭哭啼啼的娘們兒!況且戮力操練這麼長時間,餉銀爲全軍之最、衣食爲全軍之最,而今只能慘勝,有何顏面悲慼!今次便是最後一次,再有下次,軍杖八十!都給我站起來,掩埋弟兄們屍骨,抓回足夠馬匹,兩個時辰後出發。”卞衡狠狠抹了一把臉,環視場間,開始厲聲呵斥起來。
打都打勝了,他可不能讓軍心這時候崩了。
隨即一衆大小將領,率先抹把臉,開始搬擡起陣亡兄弟來,一衆將士也都緩緩動了起來,忙碌了起來,不再沉浸悲傷和後怕之中。
士氣雖是一時不太高,但好歹也沒真的直接崩潰。
兩個時辰後,凹地內燃起熊熊烈火,四百多人一人雙騎,向南尋跡奔離。
而此刻的凌沺等人,已經來到了尤家另一處藏兵地,也是他們的‘交易’之處。
“三哥,人我帶來了。”尤擘對尤方笑着言道,給他介紹引見了一下。
此地藏兵人數,並沒有凌沺想的那麼多,僅有兩千餘人。
但此地兩千餘人,盡是尤家死士,也是尤家嫡系心腹力量,領頭的便是尤方。
這位靳瀟口中的信都郡王之子,在尤家地位也不低,爲家主養子,在年輕一代中行三,爲尤家家主最爲信任和倚重的幾人之一,地位遠在尤擘之上。
“一應所需皆以備足,爾等可派人查看點清,確認無誤後,咱們交割清楚,我給你們貨物通行文書。”尤方比之尤擘,要更傲氣冷淡的多。
其包括對待尤擘,都只是淡淡點點頭,沒有什麼多說的意思,對凌沺等人更是如此,微微點頭一下,算是打過招呼,然後便直奔主題,半句話都懶得磨嘰,更別說攀談一二了。
“好。”唐阿姑羅見狀,雖是不斷蹙眉,但也點下頭來,對身後擺擺手。
凌沺當即返身派出百人,上前查點。
“也請貴方派人清點查驗馬匹吧。”唐阿姑羅隨即再道一句。
尤方同樣揮揮手,一樣有百人向外行去。
此地是個村莊,裏裏外外都是尤家死士,便是凌沺他們,也沒被准許入內,防範極嚴。
實際上卻是要回去跟凌沺商議,接下來該如何行動。
而尤方也並未阻攔或是挽留,弄得尤擘也是蹙眉不已,但卻又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樣子,欲言又止,只是腳下空踢了一下。
“那個人並不是真正的主事之人,他身邊那個纔是,知不知道什麼身份。”尤方瞥了他一眼,淡淡問道,隨即目光一直停留在凌沺身上。
“嗯?他就是剌嚳勒卓的一個親隨,一路上也沒說過幾句話,連名字都不知道。”尤擘疑惑的也跟着看過去,隨即蹙眉轉回看着尤方道。
“剛纔那百人過去,對剌嚳沒有半點示意舉動,甚至沒有繞過他身旁太遠,但在行至此人身邊時,卻不自覺多繞開了一些。”細節決定成敗,尤方就是個很注意細節的人。
“帶着你的人,跟過去,替我招待一下客人。”尤方隨即再道。
尤擘將信將疑的應下,連忙招呼了三百人,快速準備了一下,大步向凌沺他們追去。
同時尤方招來一位親信,讓其帶人悄悄從南邊出村,向兩側合圍戒備,也讓村裏其他人,都披甲在身,提防起來。
“娘了個蛋的,癟犢子一點不給機會啊。”唐阿姑羅聽到身後急促腳步聲,登時低聲罵道。
“派個人回去讓他們都打起精神,隨時準備動手,以我號令爲準。尤方該是發現什麼了,他看我眼神不對。”凌沺此時也是眉頭緊皺,快速低聲說道。
然後其返身就走,迎向尤擘。
“閣下這是何意?難不成還怕我們跑了不成。”凌沺冷聲道。
“莫要誤會。只是覺得三哥待客不周,帶些酒水肉食,向諸位賠罪而已。”尤擘呵呵笑道,示意了一下身後之人抱着的酒罈。
“不必。飲酒誤事,而且藉此時,我們也可休息些氣力,待清點交割完畢,好即刻回返。”凌沺冷言再道,沒有半點兒給面子的意思。
他說的也是實話,是真想歇歇,而且與五千戰馬價值等同的貨物可是不少,一個個大車清點過去,短時間也完不了事,這個他可有經驗。
這麼長時間,拿來跟尤家人扯鬼話,還是算了吧。
“這……”尤擘有些不悅和爲難起來。
“好意心領了,但時間緊迫,我們也急着更快返回部族,還請見諒。”凌沺冷淡一拱手,繼續阻攔道。
“既然如此,那便作罷吧,老七,你也回去歇着。”尤方走了過來,對尤擘擺了擺手,饒有興致的與凌沺對視着。
“不過在下亦有一個請求,還請尤公子准許。”凌沺眯眼一笑,再道。
“久聞尤家三郎,武藝超絕,有當世絕巔之資,可否賜教一二。”然後也沒等他們兄弟再開口,直接說明己意,手也按上了刀柄。
這看的唐阿姑羅是眼皮子亂動,一衆菩岢輕騎更是瞬間緊張起來,密切關注起來。
“只決勝負,不分生死,沒什麼意思。閣下請回,若有機會,定登門拜訪令師,屆時再說。”尤方看了一眼凌沺持刀動作,搖頭一笑,轉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