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狼胥 >第二百三十章 有恃無恐
    “不必。”凌沺連忙止住,道:“呂帥如此一來,那纔是真的沒完了。”

    “無需瞪我。呂帥也不用向我證明什麼,表達什麼,許多話說與不說,也都無必要。

    是這幾位兄弟所爲,我看着順眼,纔多嘮叨幾句,諸位聽的慣聽不慣與我並無所謂。

    呂帥以爲然否?”隨即見一堆人對他怒目相視,凌沺輕慢一笑。

    他所見或許很片面,可在他眼裏,天門關更像只是天門關,而非大璟的天門關。

    這本與他沒多大關係,他也不是什麼事都想自己插上一腳的人。

    可隆彰帝試圖改變所有大璟弊病的意思,無論是他自己感受到的,還是大大爺他們給他說的一些,都十分明顯,態度相當堅決。

    軍鎮的形態成型,距今也有數百年過去,乃是府軍的前身,對大量部族百姓混雜的邊關之地治理、集兵,都是很有好處的。

    可時間久了,弊病同樣極大。

    軍鎮的高度集權,軍政一體,繫於一人或幾人之身,時間長了,主動被動,都會形成一些慣有的主從觀念,漸漸將軍鎮軍民,私有化。

    就大璟而言,各家親兵、私兵、部曲、護院等,一衆或明令準允或默許俗成的官、爵私有武力,起源就在軍鎮制度長久的影響,造成私兵過重情況大量出現。

    私兵部曲落籍主家,使大璟在冊人口的數量,與實際人數的不符,各家所需開銷的加大,等等……,這只是其一。

    因其衍生的問題也是許多,累世傳家之族,大多都體量本就龐大,再加上這些私兵部曲的開銷,從何而來,便是問題之一。

    養兵養人開銷何其之巨,這個凌沺是深有體會的。

    其二是大璟可徵可用之兵的減少,耕種勞作的人數的減少,影響也頗爲巨大。

    其三私兵全職司於武事,普遍戰力不俗,諸多起事造反之人的倚仗,多起於此,即便並無此意,各傢俬兵、家族子弟人多了,良莠不齊也正常的很,仗勢欺人的有,飛揚跋扈的有,都不利於朝廷管控,有時甚至帝王也得進行諸多利弊權衡,影響王朝穩定。

    這個在隆彰帝心中,比之整頓吏治,還要重要一些。

    而這些還是遺留問題,天門關卻是時下確實存在的一個軍鎮。

    世代爲將,長居此地,天門關上下從無外調遷任來去,長達百餘年之久。

    初時是實際需要,而今卻是未必。

    整個大璟都在變,唯獨這裏不變,連官路都毀了好幾年,往來反而愈加困難,百姓軍將更是都隱隱有排外之意,這也確實讓凌沺多想了很多。

    本也只是想想,並不欲多說什麼,他反正又不是來查這些的,隆彰帝問了就說,不問就當不知道,或許會跟大大爺提一嘴,是他原本的真實態度。

    天門關這些人何去何從,與他並無任何關係,沒準哪天還得領兵過來打一仗,他都有想過。

    可現在那些呂燁等人,聽着不舒服的話,他說了,都是因爲呂摯幾人。

    他不想用天門關一兵一卒,可不是想展示自己的武力,一人衝陣這事,他又不是沒幹過,哪能不知道其中危險,真沒想多來幾次。

    他本來也沒打算,真的現在就把這些梵山軍都留在這裏,甚至沒有蕭歡等人隨行,他根本不會衝那麼深,而是會向着梵山境內衝去,去那邊攪和一番,纔是最開始的打算。

    他甚至想過,天門關一衆,會把他賣在這裏。

    事後去信長興一封,什麼他狂妄自大好大喜功,孤身深陷敵陣,被亂刀斬殺的話,很簡單的事。

    可是,沒有!

    蕭歡救得哲赫查哈以後,想着的是救不救他,在疊山陣外猶豫了好一會兒。

    呂摯幾人更乾脆,沒有想着搶斬將奪旗之功,而是奮力拼殺,幫他牽制敵軍精銳。

    不論他們對他怎麼看,都在這麼做,哪怕最後對他極爲不滿之時,也是衝破敵陣之後,全無威脅,才先他一步離開。

    這讓凌沺的心態,大有改動,多說了些話,哪怕說的不好聽。

    因爲這些話去做些什麼,可以。

    但是別拿眼前這事扯淡,他來攪合攪合那是師出有名,哪怕對方不認,也不會因爲個別人、百來人的舉動,貿然大戰,能用的兵力越多,只能說明梵山軍越無能。

    可若是天門關精銳大出,直接把這些人滅了,那就不是試探、逼壓,是肆意挑釁了!

    人家好歹也是大國,哪能就這麼忍下。

    演啥演,純扯犢子呢!

    這呂燁在凌沺眼裏,那已經成了不實誠的代表人物了。

    “呵呵。人言侯爺赳赳武夫,粗鄙暴虐,呂某看來,侯爺心思剔透遠超常人。”呂燁不復之前神情,展顏一笑。

    “父帥……”呂摯有些無語的看向呂燁,又看看凌沺,表情變了又變,有些瞭然。

    鹹喫蘿蔔淡操心的只是他們,這倆包括蕭帥,心裏都是明鏡一樣。

    “朝中削減各傢俬軍部曲、僕役女婢之令已下,首當其衝之人,竟是燕國公幾人,讓人意外之極。若呂某所料不差,往日夏侯精兵,而今已盡在雍南。……還有,臻武司員外郎,嚴大人,月前已至西海,西海匯聚之武人,歎服敬隨者芸芸,想來現在應該已在白帝關。加上此地天門關,亦做備戰想戰之態,三路虎視,你們說,有大戰可開麼。”呂燁先是看向凌沺開說,最後環視一眼身邊這些年輕將領。

    雍南也好,涼州也好,會怎樣調兵備戰,他和蕭無柯確是並不知情,不過有些事並非不能猜到。

    他們在這也不是倆眼一抹黑,還是有自己的信報來源的。

    所以,凌沺要出關打一場,他們並不意外,更不會勸阻,而是需要讓凌沺看到他們的態度。

    凌沺所想如何,他們不知道,也不需要知道,反正在他們眼中,凌沺是隆彰帝一個耳目,那是必然。

    他們也想讓凌沺看到,或者說通過凌沺,讓隆彰帝看到一些他們的態度。

    這個態度的影響,相當深遠。

    蕭歡出戰,呂摯、胡猛、韓矛子等人出戰,最爲合適不過。

    一來是他們的身份,二來是他們的年紀和態度,都足夠合適。

    他和蕭無柯做些什麼表態,哪怕是從心而發,可能在凌沺看來也會是虛假的。

    而這些年輕人真的毫無所知下,去做的去表露出來的,更接近真實。

    因爲蕭無涯的存在,他們從沒有將凌沺真的看做一個狂妄的無知小輩,沒有信外邊任何的傳言。

    不是蕭無涯說了什麼,而是蕭無柯足夠了解蕭無涯,一個一無是處的人,絕不可能跟他走的親近。更別說夏侯灼這般人人眼中的妖孽之人,怎會看得上一個只是粗鄙暴虐的後輩。

    真信這種話的人,其實沒有太多,瞭解和熟知夏侯幾人的,信的更是寥寥無幾,也就某些人有意無意使勁傳揚就是了。

    至於試探梵山,他們也自然有所倚仗。

    隆彰帝沒死呢,夏侯灼也還在呢,大璟是亂了些,可大璟仍有深厚底蘊,大璟仍有近百萬衆可戰雄兵。

    緱山一戰,才耗費了多少?

    而今可以直面梵山之地,又是誰在巡察?

    蕭無涯也是武將國公,也有八方將軍印,而且不是凌沺的這個閹割版可比的,更有刀兵隨行。

    最先紛亂的雍州,該死的都死了,真的能亂的起來麼?

    在朝中看,夏侯灼似乎大爲失勢,不再享聖恩天寵。

    可在邊關看,夏侯灼等人帶回長興的百戰精銳,而今盡在雍南,直指梵山。

    涼州更是始終囤駐大軍,不曾一動。

    雍涼銜接要衝,凌伯年也在,這位雖是文官被貶,卻也是隆彰帝心腹之臣,誰知道他們這位聖上,在那安排了多少。

    蜀州,天門關不破,蜀州不會有失。

    即便真的破了,哪怕是他們出了問題,凌沺來此真的就只是試探梵山?

    這位幹別的且不說,斬首襲殺,那可都是好手,尤家之事,認真關注過的,誰還沒有幾分猜測。

    僅這三地不失,梵山敢輕舉妄動麼。

    梵山新盛不假,真拼底蘊,差大璟遠矣。

    這不是他們個個自視太高,而是事實,一次次展現在當世所有人面前的事實!

    擔心突起大戰的不該是他們,而是梵山!

    這三路大軍,皆是精兵,若真有意突入梵山地域,那這大戰纔是真的有的打了。

    哪怕只有這三地之兵,亦是如此。

    再過些年,甚至大璟完成隆彰帝所想一切改變後,未必形勢仍是如此。

    可而今,大璟仍是高居上方那個,卻是無疑。

    是以無論是他呂燁還是蕭無柯,亦或者凌沺,才真的有恃無恐。

    “呂帥消息倒是靈通。”凌沺聞言一笑。

    有些事他都是接到長興回信後才知道的,要不就眼下看,真未必有呂燁瞭解的多。

    “久在邊地,不多瞭解些時局,難免有行差踏錯之舉。”呂燁也不避諱什麼,輕笑再道。

    倆笑面虎!

    衆人心中,此刻皆是同樣這般感受。

    “既如此,有些話便更無需我多說什麼了。”凌沺再道:“還煩請呂帥壓陣,我去梵山那邊賭戰一場,稍後諸位兄弟若是還有意,不妨僅就我等,再戰一番。”

    “侯爺請便。”呂燁伸手示意,也不再言說其他。

    “查哈,借一杆戰旗,咱們過去走一趟。”凌沺對哲赫查哈言道,二人離衆而出,迎向梵山邊軍大營離營本來騎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