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龍飛三下江南 >第六章 鐵道橫屍
    在路明的皮鞋內發現竊聽器一事,震驚了南京市公安局。

    路明平時皮鞋不離腳,只有在晚上睡覺前才脫掉皮鞋,第二天早晨起牀後又穿起皮鞋。平時沒有其他人到路明的居室。

    那麼,是什麼人什麼時候在路明的皮鞋內安裝的竊聽器呢?敵特是趁路明入睡時潛入房間做的手腳嗎?

    路明是個精明人,他在入睡前一般都是鎖好房門,並特意在門前和涼臺門上安了一個插銷鎖,涼臺窗戶的按鈕也是插得好好的,玻璃沒有毀壞的痕跡,那麼敵特是怎麼進來的呢?

    路明想來想去,忽然想到自己每星期都要到局裏的浴室洗澡,因爲看管浴室的老孫頭還負責搓澡和修腳;自己到浴室洗澡時,雙腳肯定要離開皮鞋,皮鞋鎖在櫃子裏,老孫頭另有一套鑰匙。

    老孫頭是懷疑對象。可是看老孫頭那個忠厚相,平時幹活默默無言,任勞任怨,他哪裏像個特務!

    但是路明還是決定去探訪一下老孫頭。

    當路明帶着龍飛走進那個潮溼的浴室時,發現負責浴室的人是個陌生的小夥子。小夥子告訴路明和龍飛,老孫頭已經好幾天沒來上班了。

    路明和龍飛心裏一驚,他們要了老孫頭的地址,決定到老孫頭家裏探訪。

    老孫頭的家在郊區的鐵路宿舍,他是個單身漢,平時與當養路工的堂弟孫富貴住在一起。

    龍飛和路明乘坐公共汽車來到郊區鐵路職工宿舍,這是一排排平房,離鐵道很近,顯得十分簡陋和破舊。

    當兩個人走進孫富貴的住處時,發現這是裏外兩間屋,外屋有一張單人牀,盤着一個火爐。裏屋有個雙人牀,陳設簡單,牀上半臥着一個五十多歲的婦人,披頭散髮,面容蒼白,睜着的那雙眼睛就像兩個黑窟窿。

    路明說明來意,那婦人說:“老孫頭這幾天身子骨不舒服,沒去上班。剛纔提着飯盒給他堂弟送飯去了。”

    龍飛問:“您就是大嫂吧?”

    婦人撩了撩頭髮,說:“我是福貴的老婆,前幾年得了腦血栓,一直癱在牀上,當不了正常人用了。屋裏髒,你們找個地方坐。”

    龍飛搬過一個木凳,坐了。路明則坐在牀頭。

    婦人道:“老孫頭也夠可憐的,老實巴交一輩子,連個媳婦也沒娶上。福貴見他可憐,讓他一直住在家裏。福貴當養路工,風裏來,雨裏去,非常辛苦。他工作踏實,有股子幹勁兒,年年被單位評爲先進工作者。”

    龍飛見屋角里放着一套修鞋用的工具,心下一動,忙問:“大嫂,這些修鞋的工具是誰使的?”

    婦人瞥了一眼那修鞋的工具,說:“福貴年輕時是個小鞋匠,平時就愛鼓弄這些破鞋,走街串巷,挺辛苦的。後來鐵路上招工,他就到了這裏。我那時是服裝廠的臨時工,有一次車間裏丟了幾尺布,有人誣告說是我偷的,我一着急,得了腦血栓,就癱在牀上了。唉!……”

    婦人說到這裏,臉上緋紅,說:“不好意思,剛喫過飯,又要解大溲了。”說着,挪動了一下身子,露出牀上一個圓板,她掀開圓板,露出一個洞,下面是一個鐵桶。

    龍飛見狀,扯了路明,來到外屋。

    婦人褪下褲子,露出乾癟的半個屁股,稀里嘩啦地拉了一陣,扯過旁邊的半張報紙,揩了屁股,繫好褲子,又把圓板蓋上。

    這時,慌里慌張闖進一個人來,臉色灰白,上氣不接下氣。

    “不……好了!老……哥,被火車撞死了!……”

    “什麼?!”婦人叫道,“剛纔還好好的,給你送飯去,怎麼回事?!”

    來人正是孫富貴,婦人的男人。只見他滿頭大汗,穿着鐵路制服,斜挎着工具包,渾身油膩。

    “他在鐵道上走,只顧想事,沒想到後面開來一輛運煤的火車……哎!”福貴說完,抄起桌上的半碗水,咕嘟嘟一飲而盡。

    “這是怎麼說的?”婦人的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淌了下來。

    福貴喫驚地打量着龍飛和路明,問道:“你們二位……是?”

    龍飛道:“我們是老孫頭的同事,他已經好幾天沒上班了。你帶我們到現場去看看。”

    龍飛、路明隨孫福貴趕到現場,只見一列貨車停在那裏,旁邊停着一輛警車和一輛醫院的急救車。兩個醫護人員正把一個渾身血污的老人擡上擔架。

    一個警察說:“已經檢查完了。”

    一個醫護人員說:“他已經死了,直接送鐵路醫院太平間。”

    那個警察指着孫福貴說:“他的家屬來了。”

    孫福貴衝上前去,趴在老孫頭的屍體上大聲哭嚎:“老哥,你死得好慘喲!你給我送飯,沒想到讓火車給撞了,你好慘喲!”

    醫護人員給死者的頭部蓋上,擡着屍體進了急救車,孫富貴也擠了進去。

    龍飛和路明看到急救車和警車開走後,往前尋去,只見在前面幾十米處,兩個飯盒臥在路旁,白花花的兩個饅頭沾滿了泥污,散落着炒熟的白菜豆腐……

    路明對龍飛說:“我感覺這個孫富貴尖嘴猴腮,不像好人。”

    龍飛說:“咱們再回孫家,跟那個女人再聊聊,興許能摸出點線索來。”

    於是二人又折回孫家。

    這時天已黑下來,那個婦人在昏暗的燈光下正抹眼淚。龍飛和路明挨近她坐下來。

    龍飛說:“人已經沒了,大嫂也不用太傷心了,有福貴照顧,老孫頭的後事你放心。再說我們已經向單位彙報了,局裏工會主席很快就會去醫院的。”

    婦人又淌下一串眼淚:“同志,你們不知道,這老孫頭實在是個好人,一輩子老實,半輩子受窮,解放後生活好多了,可是他沒什麼文化,只能做點體力活兒。不像我那老公,還能修個鞋,打個掌;可憐的是老孫頭活了五十多歲,還沒摸過女人。有一次,人家給他介紹個女教師,長得有些瓦刀臉,戴的眼鏡跟瓶子蓋兒一樣厚,兩個人一見面,王八看綠豆,對上眼兒了。可是組織上不同意,原因是那個女教師是個右派。唉!”

    龍飛問:“老孫頭這些天沒有什麼反常的吧?”

    婦人想了想,壓低聲音道:“這些天不是老孫頭不舒服,而是我那口子不舒服,經常做噩夢,有時夜裏夢醒了滿臉虛汗。他不舒服讓老孫頭陪他。老孫頭這些天請事假虧的工資,他說他給補上。”

    “哦。”龍飛又問,“你們家裏沒來什麼人嗎?”

    婦人想了想,小聲說:“有一陣兒老孫頭夜裏值班沒有回來。那一陣兒,有一天夜裏,我被吵醒了,睜眼一瞧,身邊空空的,福貴不知到哪兒去了。外屋有動靜,好像有一個年輕女人的聲音,我還聞到了一股脂粉香味。當時我就怒了,但是又下不了地,於是大聲嚷道:‘福貴,半夜三更,你揹着我亂搞女人!讓那個小騷貨滾出去!我還沒死呢,我雙眼也沒瞎呢!’福貴在外屋應聲:‘你做夢了吧?哪兒有什麼女人,我正解溲呢!’他說完,手裏拎着夜壺進了屋。我向窗外望去,月光下,我見一個白呼呼的東西一閃就不見了,好像是一個年輕的女人。我跟福貴鬧了大半夜,他死活不肯承認。他還發毒誓說:‘如果我在外面亂搞女人,祖宗八輩不是人!’我問他:‘祖宗八輩不是人是什麼?是猴!猴也是人,人就是猿猴變過來的。’他說:‘不是猴,是狗!’我聞了聞他身上,沒有女人的味道,就半信半疑地睡了。但是這件事一直悶在我心裏,反正不痛快!但是我又能放寬心,因爲我最清楚,他已五十歲了,不行了。這是家醜,不可外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