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唐!還沒通過內測的遊戲,安全指數都未必過關,怎麼能讓陛下去試玩?”
“不必這麼大的火氣,西爾斯上校,研究這款遊戲的人我略有耳聞,以他的能力,陛下應該不會有事。”
“我怎麼能不着急!”西爾斯哼聲道,“陛下都睡了三個小時了,沒有一點要醒來的徵兆!不是說那些志願者都醒了七七八八了?爲什麼陛下還不醒?”
“上校有所不知,這款遊戲玩家醒來的方式只有三種,第一種是玩家在遊戲內死亡,第二種是系統檢測到玩家有強烈的想要脫離困境終止一切的願望,最後一種是檢測到玩家生命體徵低於正常水平強制喚醒。
陛下畢竟與普通人不同,她不會輕易在遊戲中死亡,陛下也不是迎難而退的人,所以能喚醒陛下的只有最後一種情形了。”
“是啊上校,陛下最多沉睡兩三天就會醒了,不必過分緊張。”
伏星便是在這吵鬧中醒過來的,她睜開眼睛,大段大段的記憶回溯讓她的大腦有些負荷難耐,她輕咳一聲。
身旁立即傳來一道驚喜的聲音:“陛下醒了!”
隨後是此起彼伏的腳步聲,伏星摘下裝置坐了起來,眸光淡淡看向將她包圍起來的一衆長官。
“您感覺怎麼樣,有沒有哪裏不舒服?”西爾斯上校擔憂的問。
伏星搖搖頭:“我很好,讓各位長官擔心了。”
衆人鬆口氣。
“陛下沒事就好。”
“各位來找我是有什麼要緊事嗎?”她淡聲問。
“沒什麼要緊事,只是西爾斯上校聽說陛下試玩了一款還沒內測的高科技新遊戲,有些過度擔心了。”年輕的指揮官笑着調侃道。
西爾斯上校常年帶兵打仗,雖性子粗獷了些,骨子裏卻是對君主的熾熱忠誠。
此刻被調侃,西爾斯上校也禁不住紅了臉:“你們也都別笑話我了,還有,這件事也不許往外傳!”
伏星也淡淡笑了一下。
“既然陛下已經醒了,我們就不打擾您了。”
“嗯。”伏星點頭,又叫住其中一位,“顧叔叔,麻煩您幫我調查一個人。”
“陛下想調查誰?”
“祈渢。”
…
送走最後一位長官,行宮驀然顯得空寂冷清,伏星撐着下巴發呆,她總算明白了真相,過去所有讓她感到困惑的地方都迎刃而解。
這款遊戲就叫《零九區》,是一個無限大背景下的末日闖關生存類遊戲。
開發者運用了全新的技術,玩家在進入遊戲後會忘記原本的身份,接受遊戲給自己設定的身份,完全融入到遊戲當中,成爲遊戲的一部分。
所以《零九區》,還有一個別名——《二次人生》。
它能讓玩家體驗到與現實完全不同的另一種人生,很奇妙,就像重生了一次。這也是這個遊戲吸引到伏星的其中一個亮點。
這時,戍守行宮的衛兵闖了進來,垂首恭敬道:“陛下,剛剛有一位叫祈渢的青年想要見您,軍長懷疑是不法分子想要襲擊陛下,就暫且將他關押進了行宮監獄。”
伏星聽完忍不住嗆了一下:“祈渢?”
“你描述一下他的外貌。”
“瘦瘦高高的,白色頭髮,眼睛是很特別的綠色。”
伏星啞然失笑,“他被關在哪裏了?算了,你現在就帶我去見他。”
那人真的是陛下的朋友啊,士兵撓撓頭,有些心虛的領着伏星去往行宮的監獄。
嘩啦啦。
鎖鏈上的銅鎖被士兵用鑰匙打開。
行宮的監獄幾百年前就存在了,很古老,到現在已經很少被使用了。
也就最近君主喜歡在行宮小住,不時會遇到恐怖分子襲擊,被生擒的那部分就會被臨時關進這所監獄。
行宮監獄建在地下,陰冷潮溼。
伏星就在這時候看到了站在角落裏的青年。
他和《零九區》裏她見到的祈渢一樣,幾乎沒有任何不同,只是在親眼見到他的那一刻,那些醒來後被她團到角落裏與對方共患難的經歷也猛然變得歷歷在目,每一幀都在小心啃齧着她的心臟。
這個人,曾爲她加冕,將心臟獻與她。
青年目光看了過來。
伏星與他對視,他們誰也沒有開口,就這麼看着對方。
她是聯邦的君主,星際無可替代的陛下,從小就被嚴格約束教導,下到學習天文地理,上到學習機甲戰術。
打得了戰,也能熟練運用一整套帝王心術。
她肩上的勳章,身上每一道疤痕,都曾被載入史冊,被寫入教科書。
能與她並肩同行的人,也需得經過層層篩選,以至於沒有一個能夠交心的朋友。
她人生的每一個階段,遇到的每個人,最後都只能是過客,只能是一段回憶。
伏星,星際最尊貴的陛下,卻從來沒有一個交心的朋友,沒有一個真正能將性命託付、毫無條件相信的人。
“一切都結束了,對嗎?”她說。
青年朝她走近,她仰頭看着他,似乎是在等一個答案,一個能讓她心安理得放下的答案。
他說:“是的,陛下,一切都結束了。”
伏星垂下眸,君主強撐淡然的眸裏,泄露出一絲低落,又本能地被她拂去。
“我會讓士兵放你出去。”
“陛下。”青年輕輕嘆了口氣,長睫下的眼睛裏壓抑着一抹深重的執念,“您當初說的話,還算數麼?”
他聲音聽起來有些委屈。
伏星其實已經打算離開了,乍然聽到他的話,愣了一下,於是就着他的話問道:“什麼話?”
“您說,會對我負責。”青年聲線壓低,眸裏漫出一星半點的笑意,“陛下是要反悔嗎?”
“我……”伏星微微結舌,一時答不出來。
祈渢笑:“陛下,遊戲裏的一切是都結束了,可是我們,纔剛剛開始。”
他伸出手來:“帶我回去吧,陛下。”
伏星的視線落在他伸來的手上:“我想起來了,祈渢……你曾是我幼時的玩伴。”
祈渢笑了:“那陛下是否記起來,我在那時就說過,如果您需要,我會爲您獻出一切。”
“記得……”伏星抿脣,“只是那時候我沒在意,只是按照父親的安排,在第二年就將你換了下去。”
“嗯。”
“你怨過我嗎?”
很多時候,伏星身不由己,她有感覺,那些冷硬的規矩和約束,致使她傷過很多人的心。
這些人裏甚至也包括了祈渢。
祈渢搖頭,“沒有怨過,從陛下身邊離開的那一刻起,我只埋怨自己不夠優秀,這些年來也一直在努力讓您重新看到我。”
伏星微愣。
她輕輕彎脣:“那你已經做到了。”
空氣驀然沉默了下來。
他想要的不只是這個……
青年眸色微僵,他欲言又止,最後卻什麼也沒說,像被主人丟棄了的可憐小狗,安靜乖巧得過分。
彷彿自知不會有結果,於是主動放棄,不再爲自己爭取。
不一會兒,視線裏出現一隻白皙小手。
祈渢一怔。
那個被身上責任壓得被迫成熟的女孩,緩緩卸下一身堅硬外殼,柔軟道:“我帶你回家。”
驚喜來得猝不及防,又像是一種經歷過纔有的默契。
於是,青年漂亮的眼睛緩緩彎了起來。
“好。”
……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