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她。
她不知道在鏡面前已經站了多久。
顧平安心中一陣後怕,她怎麼就睡着了?
現在距離副本結束還有最後的一個小時不到。
“她”好像快不行了。
撐着疲倦的身體,顧平安站了起來,她緩緩走向了那面鏡子,努力迎上了“她”的目光。
“我們談談吧。”
“她”默認。
“你好像瘦了很多。”彷彿對着知心朋友談心,少女不緊不慢的說道。
“拜你所賜。”
“她”似乎不太高興。
顧平安搖頭:“我們的敵人從來不是彼此,而是副本。”
“可我現在所經歷的與你比起來,並不公平,不是嗎?”
“關於這一點,我很抱歉。”顧平安說,“不知道你是否還記得過去的事。”
“她”皺了皺眉,卻並沒有打斷她的話。
顧平安:“小時候,媽媽帶回家一罐糖果,只給我們分了一顆,剩下的全給了弟弟。”
“那個女人不配做我們的母親。”
“她”惡狠狠的說。
顧平安笑了。
“她”不耐煩:“你笑什麼?”
“我很開心你說的是‘我們’,而不是‘我’。”
“……”
“她”似乎是覺得無聊,並沒有理她。
顧平安:“後面的事情不知道你有沒有忘記,因爲那一顆糖果,我們從小就很獨立,很懂事,並且學會了主動爭取。”
“她”表情微微一僵。
少女繼續道:“後來我們去了便利店打零工,從此每天都有了喫不完的糖果。”
“那又如何?”
“她”此刻莫名很是煩躁,“那個女人依舊是偏心,從沒把我們當回事。”
顧平安彎眸:“我知道你很在意降臨在我們身上的不公正,我也一樣。可是你應該也要看到我們已經擁有的東西。”
“本來撒個嬌就能得到的東西,落到我們身上卻得要付出千百倍努力,你不覺得這樣活着太累了嗎?”
“她”的語氣恨鐵不成鋼,似乎是覺得她蠢爆了。
“嗯,你說的對。”
顧平安竟然沒有反駁。
“她”也愣了一下。
“不知道你有沒有和我一樣想過同樣的一個問題。”顧平安說,“如果沒有我們過去的經歷,我們還能不能活到今天?”
“她”咬牙道:“你事事都這樣想,把委屈壓在心底,真的不累嗎?”
“你沒救了。”
“她”心累道。
顧平安這時看了眼時間,下定決心說:“你過來吧。”
“?”
“她”不解。
“正如你說的,我們遭遇了很多不公平待遇。現在看到你,我很不忍心再令你受到這樣的對待。”
“她”嗤了一聲,“你是不是蠢?”
“也許吧。”少女神態安詳平和,“今後就麻煩你代我繼續活下去了。”
“她”一怔,隨後陰暗的想,苦肉計?
呵,對她用苦肉計,真是蠢得過分。
“她”一腳邁出了鏡子,手中握了一把匕首。
顧平安就這樣淡淡望着“她”,在“她”將匕首抵在她脖頸時,她緩緩閉上了眼睛。
“你怎麼那麼傻?”
“她”恨恨道。
顧平安睜開眼睛,卻見到“她”將匕首扔了,而留給“她”的倒計時也快要結束了。
“爲什麼?”她聲音艱澀,眼睛裏浸潤着水光。
時間要到了,“她”的身影漸漸消失。
顧平安聽到“她”說:“傻子,好不容易幸運一次,我捨不得你死。”
話音落下,“她”消失了,顧平安眼前的一切彷彿在這一刻定格,又如玻璃般緩緩碎裂,露出一個全新的空間。
【恭喜!您已通關】
幾個大字浮現在顧平安眼前,她愣住。
幾分鐘後,副本時間結束,通關的空間裏只有孤零零的九個人。
她看過另外的8個人,那些殺死了另一個自己的人,全都不在這裏。
顧平安忽然就明白了。
一個空間裏不會有兩個同樣的人。
她也早就有所感知——
她和“她”是不同的,卻又屬於同一個個體。
副本將善與惡剝離出來,分裂成兩個個體。
任何一個個體死去,都不會再拼湊出一個完整的自我。
真正的通關方法,是象徵“惡”的自己踏入“善”的空間,與“善”融合成完整的個體。
而融合的方法,就是讓“惡”放棄屠戮的鐮刀,自願放棄機會。
真傻啊……
少女垂下頭,溫柔地摸了摸心臟位置。
原來最懂她的人,永遠是她自己。
感謝你救了我們。
她輕聲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