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卿玉華音星河落 >382 夢境反覆心生魔
    莫青陽和秋素帶着昏睡不醒的秦穆去了九仙山,綠腰帶着一衆弟子前往永陽城,客棧裏彷彿一下只剩下蕭卿玉和慕天音兩個人,時間都似乎變得格外的寂靜。

    又過了三天,永陽地火蔓延更甚,好些人感染了火毒,身體生瘡,體內整日如同火烤,痛苦不已。

    火魔也受到了火毒侵襲,一向以控火術自傲的他也對這次的火毒束手無策,只能運轉靈力強行壓制火毒,此段時間過的頗爲狼狽。

    客棧裏,慕天音依舊未醒來,一遍一遍往復着六萬年前的夢境,不肯醒來。

    蕭卿玉看着面色越來越蒼白的慕天音心中隱隱不安,又一日後慕天音面色竟隱隱呈現出烏色。

    蕭卿玉緊緊握着慕天音的手,面上滿是擔憂和恐懼,不停對慕天音低語“阿音,你究竟爲何還不肯醒來,你可知我有多擔心你,你答應過要一直陪着我,而今,是要食言與我嗎?”

    蕭卿玉紅着眼睛,一滴淚落在慕天音手背慢慢滑落“阿音,你醒過來好不好,你還有我,還有許許多多愛你的人,你不要再拋下我們,你愛着的疏月定也希望她的姐姐能一直好好活着。”

    不知是蕭卿玉的真情打動了慕天音,還是慕天音聽到疏月這個名字動了心神,蕭卿玉眼見着慕天音身上發出一陣白光,接着他便來到了一個陌生的地方。

    靈氣貧瘠的感受不到,入眼處一片荒涼之色,明明是夏日,目之所及卻連一點綠色都看不到。

    他看見他的阿音穿着一身白衣,帶着那枚曾送他的蓮花玉簪,看起來很是疲憊的坐在一顆枯樹下,腳邊放了一把普通的鐵劍。

    蕭卿玉興奮的嚮慕天音疾步而去,大喊着“阿音阿音”,卻發現慕天音依舊緊閉着眼睛,怎麼都看不到他也聽不到他。

    這時,不遠處走來一約十一二歲的小男孩,身穿青衣,儼然一副宗門弟子的打扮,見慕天音閉着眼一動不動的坐在枯樹下,走近道:“這位姐姐,你可是渴了?”

    說着拿出自己的水囊遞給慕天音“我這還有一些水源,是乾淨的,送給姐姐。”

    慕天音睜開眼睛,看向自己面前的小男孩眼中神色明明暗暗“你是宗門弟子?”

    小男孩不明所以,卻還是誠實的答道:“是。”又看一眼慕天音身邊躺着的劍“姐姐也是來追絞流寇悍匪的嗎?”小男孩見慕天音沒有接他的水囊,將伸出去的手收回放在身側。

    慕天音眼神看着遠方,不知在看着什麼,聲音似乎有些遙遠,又有些虛無“是啊,我已經來到這三個月了,這世間竟變得如同人間地獄一般,我究竟要如何做,才能還這世間和平安寧?”

    小男孩聽聞,以爲慕天音是修煉的隱士,下山不久,便道:“姐姐不要擔心,還有我,我會幫着姐姐一起,若我不夠,我還有師兄師姐,我們總有一天定能和姐姐一起剷除這些惡人。”

    慕天音笑笑,將目光收回,看向面前的小男孩,見小男孩目光如此真誠清澈,似乎一汪清泉,心裏的煩悶和殺意慢慢隱去了一些。

    “你叫什麼?”慕天音問他。

    “我叫小十六,姐姐叫什麼?”小男孩也問她。

    “姐姐就叫姐姐,沒有名字。”慕天音語氣淡淡聽不出任何感情。小男孩想了想,又道:“那姐姐要跟我們一起嗎?”

    慕天音聲音帶了數不盡的蒼涼“姐姐要去很多地方,要踏遍天下九州,還這世間安寧,不能與你一起。”

    小男孩聞言失落的低下頭,復又擡起頭眼中閃過亮色“姐姐是仙人嗎?”慕天音沒有回答,她聽到不遠處有人在喊十六師弟,想來就是眼前的小男孩。

    小男孩回頭看看喊他回去的師兄,臉上帶了些許落寞“姐姐,我要走了”,忽而眸子又亮晶晶的看着她“不過,我希望姐姐是仙人,那樣就一定能行遍九州,還世間安寧。”

    小男孩把自己的水囊輕輕放在慕天音裙邊,轉身便要走,慕天音叫住他“等等”,看他臉上現出喜色,慕天音拿出一個青色小玉瓶遞給他“送你的。”

    男孩子收下後高高興興的走了,慕天音嘴角扯出一絲笑意搖搖頭“傻小子。”聲音隨着清風很快消散在荒野,了無痕跡。

    蕭卿玉已經知曉這就是六萬年前了,那個困着慕天音一直出不去的夢境。

    蕭卿玉看着小男孩離開,脖子後面隱隱露出一個血紅色的紅點,竟和自己的一模一樣,驚道:“莫非這小男孩竟是我的前世?”忽而又笑道:“原來六萬年前我就曾在阿音的生命裏出現過。”

    慕天音並不缺水喝,卻還是收起了小男孩留給她的水囊。蕭卿玉看着慕天音一路斬殺流寇悍匪,手起刀落,一身白衣血跡斑斑,卻被那些不知緣由的人們高喊着惡魔遠遠避開。

    他看着慕天音眼裏的光華一點一點慢慢消失,他想伸手抱抱他的阿音,整個人卻從慕天音身前穿過,觸碰不到半點。

    他看着她知曉赤血宗惡行後的憤怒,看她一路追殺赤血宗衆人反將自己也弄得傷痕累累,看她將一身白裙換下,自此一身紅衣殺遍九州天下,追的赤血宗無路可逃。

    再後來,看到她在九鷺山帶回七個妖族,原來那時候的綠腰前輩還是個軟軟糯糯怕極了黑夜的小姑娘,再後來,看她一人殺上赤血宗,一日一夜殺盡赤血宗九萬餘人,站在屍山之上仰天怒吼天道不公。

    之後,看到她滿身滴血遇到了那個至今讓她放不下的小姑娘。看她既小心又笨拙的帶着疏月,將小姑娘養的極好,親手做飯,還將尋來的地幽石穿了紅繩帶在疏月的腕間,地幽石發着瑩瑩之光,護着疏月避開世間萬般邪煞。

    會因爲疏月的一聲苦,去做了甜甜的藥丸,會抱她在月光下吹曲,然後取名銀月。

    蕭卿玉坐在一旁,不由得眉眼淺笑,原來禁地那陪伴了自己五年多的笛音主人就是他的阿音,原來他們好久之前就出現在各自的生命裏了。

    會擔心自己走後無人照顧她,然後將疏月安送在千音宗內,不捨離去。看到她兩萬年後再次回來……

    慕天音枯坐在月色下,月光稀稀疏疏,照的她神色明明暗暗。

    她定定看着墓碑上的疏月兩個字,想起如今千音宗宗主告訴她說疏月入宗三年,年年癡等自己回來看她,最後病逝前還心心念念喊着姐姐,想着曾經自己面前軟軟糯糯的小糰子就那麼死去,眼裏的淚一滴一滴不停掉了半宿。

    拿出一壺酒灑在疏月墓前,然後自顧自對月狂飲,腦海中閃過大荒時衆多神君的面孔,那些面孔有熟悉有陌生,一會眉眼彎彎衝她笑,一會怒目而視拔刀相向。

    閃過疏月笑的彎彎的眼睛一聲一聲喚她叫姐姐,閃過有人在自己面前被挖心而死,閃過不知是誰卻覺得很熟悉的女子被自己生生撕裂了魂魄。

    閃過這六萬餘年所知所遇衆生悲歡,長街花燈低語淺笑,城門古牆愛恨兩難,荒草孤墳青絲如舊,斜陽鏡湖春回幾載,老樹寒鴉孤影幾長。

    這一刻彷彿過了數萬年之久,又彷彿更遠更遠,慕天音忽而仰天狂笑“紅塵千丈來去無痕,醉酒對月故人無歸!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慕天音猛地摔碎了手中酒,青色的玉瓶落在地上咔嚓嚓碎的滿地都是,伴着清酒濺起數丈高。

    蕭卿玉看着她眼中猩紅閃過,身上浮現魔氣,一身紅衣烈烈起舞,耳邊傳來慕天音癲狂的笑聲“三千紅塵,紅塵三千,不過一場蝶夢浮生,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看見如此的慕天音,蕭卿玉一瞬想起流雲宗以及晏城海邊時她曾墮魔的場景,不由得心下一驚,忙喊道:“阿音!”

    一聲阿音,消去了慕天音滿身魔息,慕天音回神滿臉淚痕,看向蕭卿玉,眼中滿是疑惑“你喚我阿音?你是誰?”

    蕭卿玉欣喜的抱住慕天音“阿音,你能看到我了?我是阿玉,是你的阿玉,我終於找到你了!”

    “阿玉?阿玉…”慕天音眸子中閃過迷茫,忽而又有光一點點擴散開來,突然笑着笑着落下淚來,反手抱住蕭卿玉,慌亂又無措哭道“阿玉,阿玉,我的疏月死了…再也回不來了…”

    蕭卿玉將慕天音抱得更緊一些“阿音莫怕,疏月定然也捨不得阿音,她一定也如我一般早早就找到了阿音,來到了阿音身邊,只是阿音還沒有發現而已。”

    “真的嗎?那她是安知嗎?可我親手殺了安知,她會不會更加怪我再也不來見我?”慕天音雙目發紅,神色驚恐。

    蕭卿玉聞言,想起十二年前她對他們似乎永遠都是冷冷清清的,疏離有加,卻原來愛都被她藏了起來,不被人發現,這大概是她失去疏月最傷的痛吧。

    她曾說過她手上沾滿了大荒無數神的血,那這些被她藏起來的愛,也有一大部分是屬於那些曾經的神吧。

    “不會,安知她那麼喜歡你,在你回來後第一個認出了你,她不會捨得怪你,我們再等等,或許幾年後我們就能遇到轉世的安知,所以,你一定要好好活着,等她們都來見你,再一個一個喚她們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