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復一日年復一年,時光匆匆中無數人白了華髮,昔日的蘇荷和柳春臨早已化作枯骨深埋地下,世間再無獸宗,只有被稱作妖域的雲山霧海,其子柳懷恩被綠腰拐去成功入得仙門也入了妖族,早已愈六千年之久!
這一日,天邊早早涌起了紅雲,一直到午後不但沒有任何褪去之意,反而越積越厚,紅燦燦一片映的半壁天空瑰麗無比!
人間終於自神壁恢復後的第六千一百五十年迎來了第一次神諭!
只是這第一次神諭並不像往昔那般順暢無比!
天地被一片赤色的紅籠罩其中,煙波嫋嫋,使人看不清遠方,紅霧的中心,蕭卿玉一襲月白立於天地之間,任由三十一道天雷劈下無一懼色!
他詰問上天“六千年了,她何時回來?”
上空有聲音落下,帶着濃濃嘆息之聲“回去吧,你與她此生再無可能!”
蕭卿玉紅了眼,忍着無盡暴虐之意,面上青筋暴起,一雙眼危險的看向上蒼“若她與六界蒼生擇一,六界與她不足一二!”
話畢只餘滿滿空寂,兩天上紅雲翻滾,方就這般僵持不下,許久之後,才聽得上方傳來低沉之聲,喑啞暗沉“天道爲尊,自古註定了的劫難是無法避開的,一如九華以命換得六界蒼生無悔!”
蕭卿玉雙掌緊握,聲音帶着濃濃的不甘“她護了六界!卻沒人能護得她一命,這是何道理?!今日我便是翻了這天地也要爲她尋一個公道回來!”
迎接他的只有更加強烈的最後一道紅色赤雷,赤雷下,他身上暴戾之氣陡然暴增,以神力攪動漫天雲雷,眼見着就要將剛剛恢復如初的人界再次崩塌,被遙遙趕來的樂無憂出聲阻止,他只說了一句,便使得蕭卿玉滿身暴戾蕩然無存!
他道:“她以命換回來的山河,若是知曉今日毀於你之手,她必不會再想見你!”
隨着最後一道天雷降下,蕭卿玉褪去了滿身戾氣,通身神光沐浴,天地紅雲散去,一片祥和之景!
紅雲下,蕭卿玉暮的失了身影,看的樂無憂鬆了一口氣,無奈的搖了搖頭,這位心中的執念比之世間任何一人都要強上許多,也更可怕!
再出現蕭卿玉已然在九仙山昔日禁地,遮天的翠竹鬱鬱蔥蔥,蕭卿玉伸手,卻再也感受不到任何結界存在,昔日的竹屋早在六千年前隨着她一同徹底消失在了世間。
伸出的手帶了無盡的落寞最終鬱郁收回,昔日之景,於往日盡是溫暖,於眼前滿是痛意!
緣池,滿池的紅尾鴛魚一尾不剩,只餘了滿目鬱鬱蔥蔥的荷葉,其上粉色的長生蓮開的如嬌豔的少女胭紅的臉頰一般!
身邊不斷有新晉的九仙山弟子匆匆走過,蕭卿玉jiao步微頓,昔日之景如雲煙在眼前盡數散開,嘴角不由帶出絲絲笑意,腳步一擡淡了身影不見蹤跡!
此後兩萬年,蕭卿玉日日守在忘川邊,不錯過每一個輪迴的鬼魂,期望能看到那一抹心上的身影,只可惜,自始至終都未曾等到!
也是在那時,他知曉了撫仙湖底溯洄之境中的老婦人,原是固守忘川的孟婆氏,也知曉了溯洄之境中俱事無假,昔日他魂入幽冥,孟婆氏所言之語字字映在今日!
忽而憶得他成神那日上天之音‘天道爲尊!’四個字忽而靈門大開,這並不是他第一次聽到此話,昔日長樂鎮內,慕天音曾提及,她說‘天道爲尊,以九爲名,所以纔有至高無上的九重仙宮,而世間多以十全十美謂之完美無缺,而九與十相差的那一點之數,便是上天留給衆生額外的恩賜。’
忽而心神一震,往昔記憶清晰涌來,他記得,她曾說過一句‘若有人能以自身之力補全這一點之數,那必然可以令上天爲他格外開恩。’
這一刻他忽然就頓悟了,原她早已告訴了能尋回她之方法,是他執着於天地,執着於六界遲遲不肯放下!
在他成神的第三萬年,世間普降甘霖,神蹟頻頻降下,皆以九華之名,使得六界盡知!
至此天下上到神界九重天,下到地府幽冥界,都知曉這位神界第一人玉尊數萬年來一直日日盼得昔日救了天下的九華神尊神魂歸來,只可惜,那位九華神尊以身爲祭,散了神魂再也歸來不得,以至於任何一人提及都是既敬佩又忍不住連連嘆息!
甚至在星闕之上佈下咒術,一旦慕天音臨世,他便能第一時間知曉,只可惜數萬年過去,星闕一直靜靜待在九華山不曾有一絲一毫異動,可蕭卿玉仍不甘心!遙遙記得昔日晏城神樹下,他曾於慌亂緊張中向上蒼許願“天地爲證,日月爲鑑,若得卿歡喜,吾願與卿共結連理世世相隨,永不相負。”
六萬年前她於天地間親口承諾願嫁於他,於他攜手看遍世間繁華,天地爲證的祈願,便是天地亦不可隨意毀約!他相信,總有一日,他會尋得她回來!
……
大澤山。
昔日靈潭裏的那尾紅尾鴛魚修了六萬年,終於在一日甘霖之下成功化形,化作一紅衣紅杉的嬌俏女子,身影一散化作一抹紅氣出了大澤。
一路上玩玩耍耍好不新奇,上到珍饈下到街邊小攤吃了個遍,仍不覺滿足,誓要把天下九州遊玩個遍!
與此同時,地妖池中就不出界的元羽終於踏出了雲山霧海,無悲無喜雲遊六界,總覺得他忘記了什麼重要的東西,要去尋回。
昔日種在地妖池中的連理樹已越長越大,漸漸形蒼天之勢,其下埋於樹根深處的兩截藤枝與樹相伴而生,藤枝纏繞其上四季藤花開遍。
綠腰同丹鶴四人早已是世間大妖,其實力與神界衆神不相上下,更有騰野這隻實實在在化龍的黑龍與大荒這隻龍龜存在,六界無一敢輕視妖域。
綠腰常常想,若是六哥也在該有多好,他們兄妹七人該是世間最溫暖和樂的存在。
秦穆雖然已醒來,可至今再無一次露出笑意,他的心魂隨着譚安知的故去徹底堙沒心尖,以至於遲遲不能勘破情劫晉升爲神,只稱得仙君一位!
衆人便是此時知曉,原沉穩無度的九仙山大師兄竟如此這般重情,只是可惜了,生不逢時,偏偏那時無人救得譚安知性命!
也不知何故,六萬年過去,綠腰衆人幫着上天入地尋了無數次,始終尋不得譚安知一魂一魄,真真是人間奇事!
玉琉璃早已修得九尾,妖力通天,與蕭卿玉一般化身千萬於六界四處尋慕天音蹤跡,衆人都不信,以命換了六界之人換不回一次輪迴!
……
晏城。
已成爲掌管天下六界之水的水神海若於北海之境重新新建了水神殿,一如她記憶中的模樣,一年中卻有大半的時間仍舊住在晏城海府。
常常一遍遍看過昔日之景,走過昔日之路,最後沒有哪一次不是駐足在神樹前,看着滿樹的海貝被海風吹得叮咚作響,心上的結也似變得輕快許多。
駐足半日離去之時,滿樹海貝總有一隻於她背後生出熠熠神光!在衆多海貝之中耀眼又奪目,只可惜沒一次能讓她看到!
……
至此又愈三百年,人間始得三月初時,天地的雲霞慢慢開始多了起來,雲霞迤邐四海九州,將整個天地都染成了極美的緋紅之色,惹得四海之人頻頻猜測是不是又有上神臨世,此等陣仗,怕是爲極得天地寵愛的上神。
雲霞聚了七日,神界各神和仙界衆仙便討論了七日,也期待了七日,第八日,漫天雲霞已至大盛,四海神樂響徹九州山河,蕭卿玉滿眼期待,他以爲她終於要回來了,守着星闕不眠不休等了七日。
就在六界都萬衆期待中,漫天雲霞在第八日悄無聲息的散去,彷彿一切只是衆人一場幻覺,四海衆神衆仙紛紛議論可惜了,這麼得天地喜愛的一位上神還沒降世就已隕去。
蕭卿玉不信,星闕巍然不動於閣中,心底隱去失落,出了九華山去往四海尋她,他不信天地會這般無情,更不信她會一直拋下他孤零零在這世間。
他不要也不想替她守着她要護的六界!自始至終,他護的,只她一人罷了!
……
宴城。
昔日慕天音心動剎那遙遙相望的漁村裏,漫天光華於晨曦微露間凝聚成一小小的嬰孩出現在一對夫妻門口。
遠在九華山結界內的星闕動了動,化做一抹流光消失在天際,可惜蕭卿玉早了半日離開,不然定能發現星闕異動而不至於與她生生相錯十九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