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覆三軍 >第89章 第八十九章 這個故事一點也不生動
    沒想到剛到廷尉的牢房,就見李良被一羣人打倒在地上,還聽着李良罵罵咧咧的叫喊着,“你們小心一點,我兒子回來你們就完了。”

    李安通的酒勁雖退,狠勁尚在,想起之前在廷尉受的委屈,心想,他孃的自己就索性打到底吧,又看到李良躺在地上奄奄一息,三兩下把十來個獄卒清得乾乾淨淨。

    因爲要和李良單獨相處,所以趙啓秀沒一起來,沒人攔着,她更是打得酣暢淋漓。

    李安通對着欺負她爹的人喊道,“都給我滾遠一點!”獄卒們見狀,話也不敢多說一句,哆哆嗦嗦地爬下去了。

    她扶起爹,略帶點挫敗道,“爹,你還好吧,怎麼會起衝突啊。”

    李良好不得意,每路過一個牢房,就對人介紹道,“我兒子。李安通。”

    兩邊的牢房發出震天響的拍打呼喊聲,“老良,我們知道了,現在龍城人誰不知道你家通哥啊!”

    還有人見李安通打了那些愛欺負人的獄卒,大呼過癮,忙道,“通哥,我跟你混啊!”

    李安通拉着李良趕緊走,她知道自己算是闖了大禍了,問李良,“爹,剛纔怎麼起的衝突?”

    李良道,“他們罵我咧,我氣不過就打起來了。”

    剛開始他聽這些獄卒說李安通中看也中用,他還聽得美滋滋的,後來就聽獄卒說什麼不知道上起來的滋味如何,他就發火了,就是人沒打成,反倒是被打了。

    李安通道,“你身體不比從前,還是少動手爲好,他們想說什麼就讓他們說去。”

    兩人進了牢房,裏面陰暗簡陋:單人牀是溼的,放在那邊的飯菜也不知道是多久之前的,李安通情不自禁地罵道,“這梅良哲他媽的騙人。”

    李良道,“什麼梅良哲。你見過梅家的公子?”他小心地扯着李安通的袖子道,“通哥,不要和他們硬碰硬,知道麼?”

    李安通心想,不硬碰硬也碰過了,現如今,她反而有一種豁出去的感覺。她已經死過一回,不怕再死一回。

    她扶着李良坐下來,問道,“爹。你要告訴我真相。”

    李良咯噔一下,“真相,什麼真相?”

    李安通道,“我親孃名爲李荁真,我想知道,當年她到底發生了什麼,我知道你和滿姨都是她的人。藍正青都告訴我了。”

    李良道,“藍正青?他還活着?”

    爹果然知道,看來自己被瞞的真是不少啊。“是啊。還活着,就是我們隔壁趙家叔叔,趙廷堪。”

    李良立即罵罵咧咧道,“趙廷堪就是藍正青!呵!怪不得呢!我就說他不安好心!當年他搬過來的時候我看着就不太對勁,之前還要求抱過你好幾次!還住我們隔壁,你說,會有那麼巧嗎!我就知道他對小姐還念念不忘!”

    李安通問道,“小姐?什麼小姐?”

    李良嘆了一口氣,“跟你說也可以。上次那個來我們大淵的郭管家郭斌你還記得嗎?他其實就是認出了你,才一臉喫驚。你長得跟你爹郭嘉樹實在太像了。你親爹就是長安真定候郭嘉樹…”

    李安通道,“這些我已經知道了。我只想知道當年爲什麼我親孃會把我交給你和滿姨。”

    “你說你知道?”李良道,“你什麼時候知道的?哦,都是藍正青告訴你的。”

    李安通道,“爹,你直接說我孃的事情吧。”

    李良安靜下來,開始講述另外一個故事——

    “元始五年,差不多二十年前,何賢大權在握,爲了更好把控朝政,他扶持了一個小皇帝上臺。那時候何賢有一些支持者,也就是現在長安城的紅人,其中爲首的就是你爹,真定候郭嘉樹。

    “當時的郭家是長安數一數二的貴族,身份尊貴無比。郭家先祖從西宋開國就是將軍出身,後子孫爭氣,出過好幾個宰相。你爹當時還只是小侯爺。

    “而小姐名爲李荁真,小姐的爹是一個文官,負責編修史書,因不肯迎合何賢,李氏滿門流放的流放,整個李府支離破碎。

    “小姐因爲外出遊學倖免於難。回到長安之後,小姐就和你爹郭嘉樹認識了。至於藍正青,當時不過一個毛頭小子,也喜歡小姐而已。兩人同時追求小姐,最後郭嘉樹得到了小姐。”

    李安通道,“後來呢。”

    李良沉浸在往事中,喃喃道,“後來事情卻沒有那麼簡單。那時候何賢決定篡位,自己稱帝,長安城中人心惶惶,何家根基不穩,支持何家的郭家更是如此,想要成功,就必須爭取更多人的支持。”

    李安通接口道,“所以郭嘉樹娶了別人。這個別人就是宋家人宋政君,宋家大小姐。

    李良詫異道,“藍正青連這個都給你說了?是的,宋家人很厲害,很快就查到了小姐的事情,命令郭嘉樹和小姐斷絕關係。而小姐當時已經懷了你…”

    他的臉上表現出一種傷感,“小姐離開侯爺,又生完你後,就病入膏肓,不得已才命我和滿姨帶着你遠走他鄉。”

    李安通問,“她生了什麼病?”

    李良道,“是傷心過度,加過勞。她被人拋棄了,抑鬱成疾,每日咯血,還堅持編修史書,她說要爲那些歷史上得不到公正評價的人正名…”

    李安通聽完,沉默良久,這個故事一點也不生動,反而殘酷冰涼得很。在藍正青的嘴裏,她聽到的是他對娘無比的崇敬和愛戀。

    他說娘是才高八斗的絕代佳人,最後卻抑鬱而死。

    李安通握住李良的手,動容道,“爹。過去就讓他過去吧。接下來我們就好好一起過日子。既然是孃的遺命,我們就在這龍城呆着。是是非非,恩恩怨怨,就隨它去吧。”

    李良搖搖頭道,“不。不是。你娘不是這個意思。”他剛想說,外面的獄卒已經一臉諂媚地走進來,萬分爲難地讓李安通出去,說是廷尉大人等下要來,到時撞見不大好。

    李安通點頭站起來,和李良告別。

    到了儀門,又求着趙啓秀讓廷尉的獄卒給李良換了個褥子,一切妥當兩人才放心離開。

    李安通把自己在裏面的事情說了一遍,問,“你剛纔問過沒有,我爹的案子查得怎麼樣?”

    趙啓秀道,“都是在說什麼沒有大的進展,看來你爹罪名坐實的可能性極大。”

    李安通嘆了幾口氣,看到街角處一家賣糖葫蘆的,朝小販招招手,買了兩串,遞給文叔一串,邊喫邊說,

    “我剛纔在打人的時候,心想,反正都已經打那麼多人了,多一個不多,少一個不少。就跟這糖葫蘆一樣,排排站。”

    趙啓秀微笑地點點頭,“你昨天喝酒的時候,真的六親不認哦。連我也不認識。”

    李安通抓抓頭,不好意思道,“我喝了酒腦子一片空白,彷彿不像自己。我以前酒量沒那麼差,我發誓。不過接下來是再也不敢喝酒了。”又指了指他的糖葫蘆,“你怎麼不喫?很好喫的。”

    趙啓秀也吃了一個,微微一笑道,“挺好喫的。”

    李安通轉過頭,也露出一個笑容。

    陽光下,兩個少年並排站着,明明有諸多破事,生活卻跟着糖葫蘆一樣,酸中帶點甜,味道好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