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後,沈歲又發現這些剛纔還不敢看他們的世家公子們,這會兒目光又詭異了起來。
她禁不住有些頭皮發麻,悄悄的伸出手指拉了一下沈綰:“他們怎麼又是這種目光?”
沈綰有些無奈的嘆了一口氣,忽然轉頭:“你就這麼在意別人的目光嗎?”
沈歲:“什麼?”
她沒反應過來。
“其實你大可不必去在意別人的目光,因爲這世上的人千千萬,你總不可能將每一個人的心思都猜得透徹。”沈綰說着,一路進了暖閣,“就算是銀子,也有些有怪癖的人不喜歡,你既不是銀子,也做不到讓所有人都喜歡,有些人總是陰陽怪氣,見不得別人好的,你何必因爲那些人陰陽怪氣而導致自己的心情不好呢?氣壞了自己,那人會賠償你?”
暖閣是一座閣樓,裏面燒着地暖,外面是一個四四方方的院子,地勢好,四周擺滿了花,奼紫嫣紅的,竟也不比春天的時候差上多少。
這個時候已經有不少的人都已經來了,沈綰一眼掃過去,發現在場的人都穿得比較樸素。
沈歲吶吶道:“可是……”
沈綰不耐煩的皺了一下眉頭:“沒有什麼可是的,你有那點功夫,還不如去多看兩本書。”
沈定遠官居一品,雖如今已經被奪了軍權,可是這官職好歹還是在的,沈家的位置,在暖閣左側第二的位置。
那裏擺放着幾張小桌,落座的時候,卻出了一點岔子。
“那是二姐姐的位置!”沈昭月立刻伸手去攔住沈綰,一臉憤憤,“這個位置向來都是二姐姐坐的,你有什麼資格坐在這裏?”
沈昭昭神色僵硬了一下,立刻去扯沈昭月的衣袖,垂眸說:“三妹妹,你別說了,這本來就應該是大姐姐坐的位置,之前是因爲大姐姐沒有回來,所以我這才坐過來的。”
她神色帶着幾分憂鬱,纖細而白皙的脖子,露出半截在外面顯得有幾分脆弱,像是受了欺負一般。
原本正打算落座的平陽郡主聽到這話,板着臉威嚴道:“既然往年是怎麼坐的,今年還是該按照規矩來吧,總不可能因爲多了一個人就壞了規矩。”
她略帶着幾分好感的去看沈昭昭,說:“二姑娘,可千萬別因爲受了委屈就憋在心裏面,這有的人吶,就是得寸進尺。”
沈昭昭是盛京圈子裏面公認的才女,別說是世家公子了,就是許許多多的千金小姐們對她也頗有好感。
聞言,大家都有一言沒一言的附和道:“我瞧着郡主說的是,昭昭妹妹是嫡小姐,該坐那兒的,那位置好,到時候也好出來同我們一起作詩寫字纔是。”
幾乎所有人都在偏幫沈昭昭。
暖閣內,大部分的目光都已經落到了此刻的沈綰的身上。
他們的目光,或帶着探究的,或是惡意的,或是戲謔的。
就想看看如今已經有些騎虎難下的沈綰該怎麼做。
可是沈歲心裏面卻明白,今日若是沈綰將這位置讓了出去的話,以後這盛京沒有一個人會看得起她。
這些人,怎麼能這樣?
一時之間,離沈綰最近的沈歲心中不由得泛起了陣陣的心疼。
她知道這些天之驕子們看不上外面的人,可是沈綰又有哪裏得罪他們了,要讓他們這樣惡意相向。
她擔憂的看過去,卻見沈綰眉頭都不曾眨一下,還煞有其事的點了一下頭:“這樣說起來似乎也沒錯——規矩還是得守的。”
然後緊接着她就直接坐在了魏氏的位置上。
衆人:“哈?”
搞什麼?
這沈綰瘋了不成,竟然坐在沈夫人的位置上面?
平陽郡主脣角帶着幾分冷色的笑意,目光也變得危險起來:“沈大小姐這是什麼意思?本郡主剛纔不過說了一句,如今您就要坐在當家主母的位置上面,這是不滿意本郡主剛纔的那一番話了?”
平陽郡主的母親是先皇的長公主,如今皇上的親姐姐,和皇上的關係還算是不錯,她說的話也很有分量,平日裏面大家都得讓着她一頭。
暖閣裏面衆人幾乎是屏息凝神,心想着,這沈綰完了
得罪了郡主,這會兒看她還能怎麼收場。
魏氏心中差點拍手叫好,臉上卻裝作和藹可親的樣子說:“不礙事,不礙事,我的這個位置就給大姑娘坐就是了,左右不過一個位置罷了,何必置氣呢。”
周圍的人又是意味深長的品出來這一句。
看看這沈大夫人都如此的大度,偏偏這沈大小姐還要拎着架子,果然是一個不識趣兒的鄉巴佬。
實在是上不得檯面。
沈綰有些茫然的擡起頭:“不是說,按照規矩辦事嗎?”
她用隨手從自己的衣袖裏面掏出一本小冊子:“郡主您也知道,我是從鄉下莊子來的,爲了避免出錯,這禮部,還有內閣定製的條例,我都抄寫在了這本小冊子上面,讓我看看,按照我朝律法,妾室提拔爲正妻,是要矮原主母和嫡女一頭的,不過念在大娘平日裏待我極好的份上,所以平日裏呀,我都是坐在下方的,可是如今郡主說了要守規矩,那我不就是應該坐在這裏嗎?”
大家面面相覷。
律法,有這麼規定的嗎?
當朝律法是總結了前朝之後,在一條一條的寫下來的,那厚度起碼得有一掌豎着,讓人看了便頭暈眼花,平日裏面這些世家千金小姐們一個個的都有學不完的東西,能夠耳濡目染的知道幾十條就算不錯了,哪兒還會故意去看律法。
平陽郡主都懵了。
“你,你……”在她看來,這沈綰就是在存心和她打擂臺呢。
旁邊,魏氏的臉色也是一陣紅,一陣青一陣紫,像是打翻了調料櫃子,差點氣得七竅生煙。
這小賤人是在暗地之中諷刺她是個妾室擡上來的。
當天沈昭月去她門口潑水的時候,怎麼就沒有摔死這小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