頂點小說 > 太子打臉日常 >第1章 第 1 章
    第一章

    深冬臘月裏的飛雪,刮在人臉上,寒涼透過皮層,直往人骨頭縫裏鑽。

    江沼從後山回來時,身上還滴着雪水,溼漉漉的髮絲貼着鬢邊,臉色凍得發青,掌心蹭破,血跡糊了一身。

    素雲差點嚇暈了過去,顫聲問她,“咱不是說好了,去殿下那裏討一副藥回來嗎?”

    江沼的長睫上沾着幾片雪花,

    輕輕顫了顫,卻沒答。

    只將手裏的草藥遞給了素雲。

    屋裏的一豆燈火燃在牀頭,江煥的燒還未退。

    江沼催着素雲去煎藥,自個兒去換衣裳,然而素雲離開後,江沼卻不想動,煨在江煥牀前的火盆邊上,暖和起了身子。

    溼噠噠的衣衫緊裹在身上,

    江沼也沒感覺到冷。

    凍得麻木了。

    香爐裏的沉香燃盡,火盆裏的碳灰也所剩無幾。

    大雪封山已有五日,

    萬壽觀裏的物資愈發緊缺。

    昨兒要不是林家表姑娘也染了風寒,搶了道觀裏的最後一劑風寒藥,她也不至於去爬一趟後山,在冰天雪地裏去尋藥。

    適才素雲口中的殿下,是當今太子陳溫。

    今日之前,還是她的未婚夫。

    也是她真心喜歡的人。

    素雲問她爲何沒去找他討一劑藥回來。

    她沒告訴她,她去了。

    ——但他沒給。

    喉嚨口突然割的生疼,江沼仰起頭,眨了眨微紅的眼睛,將那裏頭快要溢出來的水霧,又生生地倒了回去。

    她雖不怪他,

    但她還是會心疼。

    去討藥之前,她曾寬慰素雲,“就算婚事不成,以江家的關係,殿下總也不至於爲難人。”

    她懷着希望去。

    站在陳溫的門前,先稟明瞭來意。

    誰知一向對她態度和藹的嬤嬤,突然就換了一張臉,“江姑娘就別來了,莫說殿下覺得煩,就是咱們這些下人,這兩年也看煩了。”

    嬤嬤說這話的時候,林家表姑孃的丫鬟剛好也在門前守着,瞧見江沼,眼尾一挑說道,“江姑娘不是懂醫嗎,想要藥材,去山上採就是。”

    江沼立在雪地裏,

    猶如跳樑小醜。

    飛雪貼在她眼睛下,迷了她的眼,江沼偏頭往裏屋瞧了瞧,道觀不比皇宮寬闊,她這番站在外頭說話,裏頭的人定也能聽得到。

    江沼立了一會,

    裏頭的人並沒有動靜。

    才轉身往回走。

    背後嬤嬤的議論聲再次傳進了她的耳朵。

    “以往見到殿下,都是她自個兒不對,不是頭暈就是乏力,今日倒是換成二少爺,江家這回八成會跑去皇后娘娘跟前哭。”

    霎時,江沼的手腳就跟那冰天雪地一樣,只餘一片冰涼。

    江沼才知。

    從始至終,喜歡她的只有皇后娘娘。

    陳溫,包括他身邊人,

    都討厭她。

    退婚後,所有的事情都變了味,她對他耍的那些心機,往兒個人人都稱讚撮合,如今就成了她死纏爛打的謊言。

    此時她就如遭了狼的羊,最終被啃的骨頭都不剩。

    江沼後悔了。

    若是自個兒能一早知道他厭惡她,她也不會傻乎乎地去對他解釋,說她被林家姑娘摔碎的那根簪子,很貴重。

    因此她才甩了林姑娘一巴掌。

    “再貴重,能讓你動手打人?”今兒她和林姑娘的事情鬧到了陳溫跟前,珠簾後陳溫的聲音聽不出情緒,語速溫吞,不喜不怒,平平淡淡的一句話,卻剜了她心。

    她記得很清楚,當初他分明不是這樣說的。

    七歲那年,她被人欺負,嘲笑她是沒爹沒孃的娃,更是拔了她頭上的髮簪戲耍她。

    是陳溫幫她將簪子奪了過來。

    他告訴她,“別怕,旁人若是欺負你,你只需狠一回,給對方致命一招,下回他必不敢再欺負你。”

    她照着他當初說的做了,他卻又來說她做的不對。

    江沼一時僵着沒動。

    林姑娘卻很下得了臉,走到她跟前,先對她屈膝道了歉,“殿下可莫要責怪姐姐,這事原本就是妹妹不對。”

    江沼實屬見不得林姑娘的虛情假意,更不想讓她擋了自己的視線,江沼伸手將她推開,隱約看到了裏頭的陳溫擡起了頭。

    然而還沒瞧個真切,林姑娘就跌在了自己跟前。

    林姑娘“嘶”了一聲,攤開手掌,掌心被蹭破了皮。

    江沼傻愣地看着林姑娘跪在地上低聲地哭泣。

    珠簾內陳溫的聲音頓時帶了冷意,質問她,“還想鬧到什麼時候?”

    江沼蒙了一肚子的冤屈。

    捏緊了拳頭,耳邊只有自個兒的心跳聲,艱難地呼出一口氣後,小心翼翼地提醒了他,“那簪子......”

    “倒是孤同你的婚事,慣着你了。”陳溫說完,連屋裏的林姑娘都忘了哭,一屋子的人屏了呼吸。

    陳溫也沒讓人失望,說的話驚了所有人。

    陳溫說,“既如此,這婚約可不作數。”

    眼前的一排珠簾擋着,江沼原本就瞧不真切那張臉,後來眼眶裏溢滿了水霧,更瞧不清他的神色。

    比起事後的剜心刺骨,

    先竄上來的那陣耳鳴,更加讓江沼難受。

    江沼的腿一時站不穩,往後退了兩步,靠在素雲的身上,素雲扶穩了她後,卻是“噗通”一聲,跪了下去,哭着求陳溫。

    江沼也沒聽清她向陳溫求了什麼。

    偌大一個屋子裏,皆是看戲的,就她和素雲兩人站在那,供人觀賞。

    “咱走吧。”江沼自個兒都看不下去,將哭地手足無措的素雲,從地上拽了起來,聲音很輕,彷彿只有脣瓣在動。

    她見不得素雲跪地求人的模樣。

    不作數就不作數吧。

    簪子的事他恐怕早就記不得,亦或是記得,也不過是兒時的戲言,當真的只有她一人。

    既然厭惡她,

    她便放下。

    她的感情,不需要去求誰。

    就如同那藥,

    他不給就不給吧。

    她自個兒不也採回來了嗎。

    素雲煎好藥進來,才見江沼一身溼漉漉地坐在那,根本沒去換衣裳,一時着急,擱了碗就要拉她進屋,江沼卻完全沒當回事,讓她將江煥扶起來,也沒顧得手上的傷,親手將那一碗藥喂進了江煥嘴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