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皇子跟前並非沒有妾室,不過是那位側妃年前得了一場病,沒熬過這個年。
這事文樂聽瑤姑姑說過。
六個皇子,要說沒有側妃妾室的,也就只有三皇子一人,除了除夕皇后給他塞的那良娣。
所有人都知道,父皇只有母后一人,後宮沒有一個嬪妃,要想從他們手裏將她娶來,最能打動其心的誠意,便是娶了她之後不再能納妾。
文樂不知道三皇子當初是如何說服了父皇和母后,但也知道,這裏頭定有永不納妾這一條。
皇后曾經說過,提親者不論身份,但得有一顆忠貞不二的心。
她的女兒不能與人共侍一夫。
卻是不知吳後會趁着三皇子不在宮裏,在吳帝無法拒絕的場合裏,硬塞給了他這麼一個良娣,是什麼心思,誰又瞧不出來。
御賜的婚事?
她還是兩國聯姻呢。
文樂到了吳國後,瑤姑姑雖打聽來了情況,卻也一時半會兒摸不清吳國後宮的形勢,今兒怡安公主的這一齣戲,文樂倒是明白了。
她是個香餑餑。
文樂便順着這話題同怡安聊了下去,問她,“二殿下今年多大,跟前可有孩子?”
怡安心頭暗自一喜,便拉着文樂的手說了一路,“二皇兄長三皇兄兩年,跟前並無所出。”快到皇后殿門前,怡安又對文樂說道,“母后同我說了幾回,她甚是羨慕陳國皇后,整個後宮就皇后一人,集萬千寵愛於一身,哪個女人不羨慕,還說女人活一輩子不就是圖個體面,圖個被夫君恩寵,妹妹雖還不懂那些,聽母后如此一說,心頭也是羨慕嚮往得很呢。”
話說完,人就到了皇后的殿內。
門口的宮女早早候在那,等到文樂一過來,便恭敬地迎了上去,前頭的一個宮女甚是活躍,“公主可算是來了,娘娘這一早起來就念着,還說若是公主不來,這酒宴可就甚是無趣了。”
文樂笑了笑沒說話。
一進門怡安突地又挽住了文樂的胳膊,兩人親熱地走了進去,到了皇后跟前,怡安才鬆開了文樂的手,甚是高興地對吳後說道,“母后,瞧瞧我將誰給您帶來了。”
吳後的目光早就望了過來,此時一臉笑容甚是和藹,文樂只瞧了一眼,便知二殿下長的像誰,兩人一瞧就知道是母子。
“快過來坐。”皇后指了指身旁的位子,文樂行了禮之後便也坐了過去,乖巧地說了聲,“讓皇后娘娘久等了。”
皇后笑的更深,“本宮日日都在這裏呆着,等什麼等,倒是你身子可好些了?這剛纔跋山涉水地過來,難免水土不服,得住上幾日才能習慣。”皇后說完又看了眼旁邊的怡安,這會子瞧她的眼神也是寵愛得很,“還好本宮跟前有個公主,能同你做做伴兒,若是悶了,公主平時倒可以尋她過去替你解解悶。”
文樂笑着點了頭,“多謝皇后娘娘,我同妹妹倒是投緣得很,一見如故。”
文樂這一句話,一屋子的人都高興了。
寒暄了幾句後,皇后便讓怡安帶着文樂四處走走,“這屋子裏呆着也悶,公主今兒你來得巧,那後花園裏的一株月季開的正好,讓怡安陪你去瞧瞧。”
兩人從裏出來,怡安對文樂更是熱情,“姐姐這邊走。”
皇后殿內的後花園倒是寬闊,怡安帶着文樂走了一陣,那中間的幾叢月季確實如皇后所說開的正旺,猶如一道花牆立在那,將對面的景色都擋了個乾淨,走了幾步怡安突地摸了一下自個兒的袖筒,說了聲,“喲,我帕子怎的掉了,姐姐先在這候我一陣,怕是就落在了路上,我回去尋尋。”
文樂點了頭,“妹妹趕緊去吧。”
怡安走後,文樂就立在那不動。
過了好一陣對面那腳步聲終是忍不住了,緩緩地朝着這邊走來,待文樂瞧見昨兒那道才見過的二皇子時,便大方地一笑,“見過二殿下。”
那笑明朗的很,即便是城府極深的二皇子竟也一時失了神。
“聽說母后今兒請了公主,倒沒想到公主真來了。”二皇子一過一瞬就恢復了過來,依舊是昨兒那副溫潤的笑容,往文樂跟前走了兩步,停在她三步遠,轉過身瞧着那月季花牆溫聲問她,“公主也喜歡月季?”
文樂笑着說,“喜歡啊,多漂亮。”
二皇子笑了笑,目光瞧了一眼文樂,便說道,“人瞧花,花瞧人,兩邊皆生羨。”
文樂很給面子,回頭那臉兒上的笑容燦爛很是燦爛,看着二皇子玩笑道,“二殿下是打算同這花兒媲美?”
兩人一來一句聊得甚是如意。
等怡安回來時,二皇子已經替文樂摘了一把盛開的月季,文樂也沒問怡安尋着了那帕子沒,三人從那園子裏出來,文樂便將那花兒交給了瑤姑姑,“這月季好看,回去修剪一番入瓶,放在牀頭邊上,夜裏還能聞到香氣。”
怡安挽着文樂的手,興致很高,“姐姐趕緊走吧,適才我聽母后說,今兒有果子酒喫,姐姐待會兒一定要嚐嚐,來了吳國旁的不說,就這果子酒可是一絕。”
等到幾人趕到前院,酒宴上已經坐滿了人。
皇后身旁留了三個位置,一想便知,其中一個是給文樂預備的。
文樂若是坐過去,那身旁的位置,必定就是二皇子的了。
怡安正要拉着她過去,文樂卻是不着痕跡地從他胳膊彎裏抽了手,說道,“我初來吳國,按理說該先去拜訪各位娘娘,今兒既然在皇后娘娘酒宴上先碰上了面,理應去認個臉,我就坐在那外頭便是。”
怡安和二皇子還愣着,文樂已經尋到了自己的位置。
今兒皇后辦酒宴,自然不只是請的文樂一人,後宮裏的嬪妃們都在,文樂的眼珠子往底下的坐兒上瞟過,一張木幾前坐着兩人,此時都滿了位,唯獨就靠着後頭的一張幾前只坐了一位面容清麗,神色寡淡的嬪妃,那身旁還餘了一個位置。
文樂坐過去的一瞬,怡安和二皇子的臉色就變了。
文樂也沒成想,她那一坐,剛好就坐到了三皇子的生母,靜嬪的身旁。
文樂對着靜嬪點頭施禮時,靜嬪也只是禮貌地回了禮,淡淡地笑了笑,並未說話。
怡安咬了咬牙,終究是跟着走了過去,到了跟前便對文樂身旁坐着的那位嬪妃說道,“前兒母妃給母后送來的那副荷花圖,母后甚是喜歡,說要請教一下,那針線到底是怎麼走的,才能如此有靈氣。”
那嬪妃便挪了位。
怡安坐下就湊在了文樂跟前,對她擠了擠眼,“我喜歡挨着姐姐坐。”
文樂笑了笑說道,“成。”
待那果子酒一呈上來,怡安便給了文樂一杯,“姐姐嚐嚐,這酒可甜了。”
文樂不是沒有喝過酒,在陳國曾喝過不少,還鬧過幾場,倒也不是一杯就能醉人,正要接過來,身旁一直未說話的靜嬪開了口,“素聞陳國皇后喜愛芍藥,今兒正巧我這一隻酒杯上燒了朵芍藥,我一向不會飲酒,公主若不嫌棄,便用這隻杯子吧。”
文樂回頭,果然就見那杯上有一隻芍藥,心頭一震,目光便定在了靜嬪的臉上。
瑤姑姑說,三皇子的生母靜嬪,曾經一度深受吳帝的喜愛,後來不知爲何,在三皇子九歲那年去了一趟陳國回來後,靜嬪便躲在了自個兒的宮殿裏,再也不同人來往,而吳皇也再也沒召見過她,徹底地失了寵。
後宮裏傳出來的話,若不是三皇子爭氣,恐怕她的日子更是難過。
還說,這宮裏論誰最樸素,恐怕也就是靜嬪娘娘了。
文樂這一瞧,心頭突地就是一跳,這會子才發現,三皇子同跟前的娘娘確實有幾分像。
文樂再看了一眼她手裏的酒杯,兩人的目光一碰,文樂便也清楚了,接了那杯子過來,轉頭交給了怡安,“這果子酒聞起來就是香,麻煩妹妹再同我重新斟一杯。”
怡安握住那壺,一雙手突然就有些發抖。
文樂安靜地瞧着,神色平靜,耐心地等着那酒入杯。
幾杯入肚後,文樂的臉色便生了紅,不停地同怡安說話,怡安的臉色與文樂不同,有些泛白,也沒最初的那股勁兒去勸她多喝些,反而是文樂一直拽着她,“妹妹怎的不喝?”
怡安瞧着跟前那酒杯,手心裏已經生出了一把汗,卻是遲遲都未動。
“妹妹可是不願同姐姐喝這一杯?”
怡安一聽,那臉色更是慌,袖子突地往邊上一掃,那最初斟好的一杯酒便連着酒杯盡數撒在了地上。
文樂瞧了一眼地上碎成了渣的酒杯,嘆了一聲說道,“可惜了。”
說完,就要彎身徒手去拾了那酒杯碎片,酒宴上突地一陣安靜,文樂的腰纔剛彎下去,人就被一隻胳膊當場提了起來,文樂驚愕地回頭,便看到了一臉烏黑的三皇子。
“你怎麼來了?”文樂靠在他懷裏,仰目瞥着他。
昨兒她在那榻上沒趟多久,就想了起來,今日有皇后的酒宴,忙地衝出去追上了三皇子,三皇子卻是爲難地看了她一眼,“明兒我要出一趟宮,沒空。”
大抵是真沒空,今兒纔會將他自個兒從不插手的母妃請了過來。
三皇子將她扶穩了才同皇后行了禮,說了聲,“文樂不會飲酒,兒臣先帶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