臺上正唱着《牡丹亭》,底下襬了兩張貴妃椅。
澤北半躺在左邊的那一張上,景修寒坐在另外一張椅子上,長臂一伸,將蘇羨月攬入懷中,讓她坐到了自己的大腿上。
蘇羨月倒也不彆扭,知道要逢場作戲,當即用手環住景修寒的脖子,順勢靠在他肩頭。
景修寒一挑眉,有些意外蘇羨月竟然如此配合。
一陣風吹來,帶着涼氣。
蘇羨月輕咳了一聲,景修寒幫她裹緊了身上的披風。
澤北城主好像也注意到了,手上微微一擺,一旁的侍女立刻會意退了下去。
片刻之間,一羣披着紗衣,穿着一件抹胸小短裙的少女赤腳走了上來。
地上鋪着細密的皮毛毯子,不知道是什麼動物的皮毛。
那羣少女在上風口挽手站成一排,風從那邊吹來,送來一陣淡淡的香粉味,是少女身上特有的清香。
蘇羨月腦子有一秒的停止運轉。
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肉屏風嗎?
她轉頭看了一眼景修寒,後者還是那一副波瀾不驚,萬年不變的老樣子。
“我聽說京城前幾個月新來了一批西域進貢來的舞娘,各各都是金髮碧眼,蜂腰翹臀,美得像天神下凡。景兄在京都待了這麼久,不知可曾親眼見過?若是見過,這批新進貢的舞娘可真如傳言那般美麗?”
景修寒輕抿了一口杯中的茶水道:“見過,確實是無可挑剔的美麗,只不過不如傳言那般神乎其神。”
“那我府上的姬妾比之如何?”說着,他一把摟過身旁端着果盤的少女,少女驚慌地將托盤捧到在地。
皮膚上的潮紅一直從脖子蔓延到整張臉,那男人強硬地擡起她的下巴,少女被迫擡起頭來與對面的蘇羨月和景修寒對視,那雙漂亮的眼睛裏滿是屈辱和害怕。
景修寒的手在蘇羨月的腰上不自覺地收緊,蘇羨月心中訝異。
她以爲像景修寒這樣的上位者,底層生民在他們眼裏,不過是螻蟻一般的存在。
可他現在的反應,似乎還不夠自己冷靜。
蘇羨月摸到景修寒緊緊攥着的拳頭,安撫似地把手覆在上面。
景修寒面不改色地回答道:“平分秋色,各有千秋。”
那城主仰天大笑道:“好個平分秋色,想來這京中女子,也不過如此。”
景修寒擡手撫在蘇羨月的長髮上道:“城主沒忘了本王今日來到底是做什麼的吧?”
澤北城主收了笑容,不耐煩地擺擺手道:“小王爺,這良辰美景就不要說那些叫人煩心的俗事來掃興。”
景修寒的手頓住,鷹隼般尖銳的目光直朝他射去:“三百萬兩的賑災銀兩,澤北城十萬生民的民生所繫,這樣的事情到了城主嘴裏,怎麼就成了上不了檯面的俗事?”
澤北城主擺了擺手,眉頭緊皺。
底下的人擡出來一口人膝蓋那麼高的黑漆大木箱。
“你要的卷宗和證詞都在這裏了。”
他往後院的一個陰暗角落望去。
夜楠查完東西剛一直起身子,一陣疾風吹過,夜楠雙手舉過頭頂,夾住了朝他天靈蓋劈來的長刀。
“好!”那城主在旁邊連連拍手,儼然是把夜楠當成了長街上耍把式的。
夜楠正眼也不帶瞧那偷襲者一下,掌中使力,長刀彎曲,轉手翻了個個,拿着刀柄的人不得不跟着刀轉動,幾下之間就被夜楠給轉暈在了地上。
看夜楠打架那一副不急不躁的樣子,蘇羨月忍不住在心裏吐槽。
這景修寒的手下真是個個都十成十的像他。都是一副萬年寒冰的冷臉。
好像笑一下會天打雷劈似的。
夜楠獲勝後,景修寒後面的幾個侍從將黑漆盒抱了回來。
景修寒放下茶杯就要走。澤北城主也不挽留,直將他們送到大門口,熱情地招呼景修寒和蘇羨月下次再來。
待景修寒的馬車離開後,澤北城主那一副大大咧咧的笑容瞬間垮了下來:“管家,派人盯住他們,一旦有什麼風吹草動。”
澤北城主默默地在脖子上比了個劃開的動作。
“是。”
剛一上車,景修寒便一刻不停地打開卷宗研究了起來,生怕錯過了每一分每一秒。
驛站的官員這回又是自作聰明,他將景修寒的房間換成了個大房間,將蘇羨月也給安排到了這個房間。
驛官小心翼翼地在前面帶路,介紹到房間的時候,他意味深長地給蘇羨月遞了個眼神,似乎是想邀功。
蘇羨月忍着滿肚子的怒火,強顏歡笑道:“我可真是謝謝你啊。”
蘇羨月以爲和景修寒待在一個屋子裏面簡直會比地獄還要煎熬。
不過真正的情況卻比她想象的要好得多。
景修寒將牀讓給了她,獨自在案桌上翻看卷宗直到後半夜。
第二日天剛矇矇亮的時候蘇羨月醒了過來,景修寒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蘇羨月下牀輕輕搖醒了他道:“桌子上睡着涼,你去牀上睡吧。”
景修寒眼神迷茫,蘇羨月忍不住笑了。前者眼神逐漸清明,他沙啞着聲音說道:“不必了,現在也不早了,洗漱一下出門,還有事情等着我去處理。”
說完,景修寒出了房間,桌子上擺着幾套新的衣服。
蘇羨月拿起一套淡紫色的交領襦裙試了試。
她撇了撇嘴,這交領襦裙雖然清新可愛,可是渾身上下包得嚴嚴實實屬實不是她喜歡的風格,想到昨天景修寒的動作,似乎他不喜歡看自己穿過於暴露的衣服。
不過蘇羨月骨子裏的叛逆,怎麼可能讓她乖乖聽話穿他想讓她穿的東西。
想着,將昨日掛在衣架上的那套齊胸襦裙又給換了上去。
景修寒換了一身白衣飄飄的大袖衫,挺拔的身姿在霧靄沉沉中若隱若顯。
蘇羨月一身橘紅襦裙張揚恣意,一素雅一明豔,一靜一動,倒是相得益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