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達娜從幕布後走出來,向臺下的觀衆鞠躬,她眼睛略帶些乾澀,舞臺的燈光總對錶演者的眼睛很不友好,她於是多眨了幾下眼睛。這時,劇院的燈光亮了起來,觀衆紛紛鼓掌,甲地也爲精彩的演出鼓掌,臉上露出淡淡的微笑。
這些燈由絲綢島上的匠師打造,不同顏色的光線用不同的礦石製造,有的磨成塗料塗在光源的表面上,有的直接做成燈絲,有的則是塗在光源的反射面上。舞臺上是淺淺的暖光,鋪在劇院每一個人的臉上,這樣的光線更能與影子藝術相融合。
南達娜戴着控手,白色的控手也帶着一絲淡黃,顯出一種高貴的氣質。或許,觀衆都會覺得舞臺上的藝術家天生就有一種不同的氣質吧。
演出前,南達娜遞給甲地一張紙條,上面寫着——“我很高興你爲我修理控手,我的手中也因此有了你的痕跡與溫度,演出過後,店鋪見。
甲地看過紙條之後興奮不已,他沒想到一直期盼的演出還沒開始,就又有了一個新的期待。
演出結束後,甲地和小玉隨觀衆離去,提前回到店鋪。
甲地坐在屋頂,默默等待着南達娜的到來。小溪、房子、石丘,在夜晚都成了黑色的影子,晚上在絲綢島上行走的人也成爲了一片黑影,一個個黑影穿梭在其他黑影之中,時隱時現,對於期待着某個黑影出現的人來說,這充滿了驚喜。
不久,南達娜的身影便出現了,他向南達娜揮手。黑暗中,南達娜竟能分辨甲地的身影,甲地跳下房子,兩人坐在店鋪前的小溪旁,依舊是肩並着肩。
“你的控手,用着如何?”甲地說道。
“那今晚,我的表演又如何?”南達娜笑着,反問道。
“很完美。”
“有你一半功勞,”說完這句話,南達娜俏皮的左右晃動着自己的腳尖。“可是……還不夠完美。”
“爲什麼?”。
“因爲我在控手中只感受到了你一半的溫度,或許是錯覺吧……”鐵器能夠傳達人的心意。甲地想,他只是製造了鐵沙,而另一半的修理是爺爺完成的,或許這就是南達娜只感受到一半的心意的原因。他轉念又想,何時能夠把自己全部的心意都傳達出來呢。
“甲地…”,聽不到甲地的迴應,南達娜轉頭看向甲地,“甲地。”南達娜的語氣重了一些。
“怎麼了?”甲地終於回過神來。
“你竟然走神了,想什麼呢?”
“沒什麼,就是想着你控手的事情。”
“這樣啊,”聽到這,南達娜的氣便消了,繼續說道,“你有想過…離開絲綢島麼?你不像我,需要一直漂流。我一出生就在漂流,也沒有一片留戀的家鄉。”說到這,南達娜把手放在甲地手背上,緊緊的握住。
甲地握了握拳頭,說道,“這個世界永遠在變,或許一百年前的絲綢島沒有這麼繁榮,或許那時根本就不存在公域。我爲什麼沒有離開,因爲我想將生命賦予匠師這個名字。但現在我終於明白,一個沒有踏遍世界的匠師永遠只能管中窺豹。至於家鄉……”甲地指了指心臟的位置,“在這裏,只要它還跳動着,就有家鄉。”
這句話對甲地來說無疑又是一個驚喜,心想,從現在開始,便要開始爲南達娜再次的到來做準備了。
機械師的武器,是武器中最昂貴、最精密的。機械的製作需要大量的精鐵和礦石材料,是造成高昂價格,甚至無價的直接原因。
上好的武器,匠師必須花上大量時間打造,武器本身也會烙下匠師個人獨特的痕跡,這種痕跡是無法複製的。
南達娜的天賦確實應該與更好的機械相匹配,甲地作爲一名匠師,似乎是本能般的想要給南達娜打造屬於她的機械,可是他能力卻遠未能做到。忽然,他想到了南達娜的控手,爺爺說那是一雙極好的控手,這樣上好的控手顯然不是南達娜所購買得起的,那樣的控手又是從何而來?
“你的控手是從哪裏購買的?”甲地說着。
“那是我們的藝術團最寶貴的東西,也是我最重要的寶貝。那雙控手,是師傅留給我的。”
“既然是寶貝,你還敢把它交給我……”甲地想到着。
“當然是因爲你……你們的店鋪刻着金色的武鐵印啊,有……有什麼可擔心的。”
甲地一直生活在絲綢島,從未真正從外人的角度去感受武鐵印的分量。但對於遊兵來說,武鐵印就意味着一種堅不可摧的信任。如果一個遊兵團裏沒有匠師,那麼刻着武鐵印的匠鋪就是遊兵團修理武器的唯一去處,也是他們絕對信任的地方。
甲地從南達娜那脫口而出的話便能切實的感受到這種份量。武鐵印意味着店鋪本身的技術,鐵印本身的打造亦獨一無二,世界上不存在相同的武鐵印,武鐵印就是對匠鋪的認可,是匠師最高的榮譽,是從品德到技術的絕對承認。
甲地深知這個榮譽不屬於他,是屬於爺爺的。他把臉轉向對着南達娜,輕輕一笑,說:“我要追逐我自己的武鐵印,屬於我的武鐵印。”
“那……你怎麼打算怎麼追逐。”
“走出去,瞭解自己,瞭解這個世界。”甲地說。
甲地的眼睛裏有着一種特殊的有光芒,奇怪的是,南達娜也的眼睛也映射着同樣的光芒。
南達娜的眼睛眯成了一條縫,嘻嘻的笑着,臉上的笑容與以往不同,這是一種滿足的笑容,似乎找到了那個一直在等待的東西。
“我明天就要走了。”南達娜道。
甲地內心沒有太大的波瀾,“什麼時候回來?”兩人心意相通,明白了對方的意思。
“你要進步得比我快,當我準備好了,我便會回來,等我。”
等了幾秒鐘,甲地肯定的回答道,“好。”南達娜聽到這個回答,再次笑了。
就這幾秒鐘的約定,成爲了解開新世界大鎖的鑰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