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如此問出來的人，心中早已有了既定的答案，並不需要他的回答，更不需要他的解釋。
康森作爲厲承龍的祕書，明白的東西遠比表面上看起來多，何況首席祕書這個位置，也並不是這麼好坐的。
坐在真皮座椅上的厲宇深深呼了一口氣，臉上是明顯得不能再明顯的不耐，他看了一眼窗外，眼神又收回來，落在康森身上的時候，不禁眯了眯眼，突兀的問着，“康森，你跟在我爸身邊多久了？”
站着的男人沉默了兩秒，似乎是在思考，隨即回答，“過完這個月，也就整整20年了。”
“20年啊……”厲宇喃喃着，“我還沒怎麼記事，你就跟在他身邊了。”
“是的，小厲總很小的時候我就是厲董身邊的祕書。”
“這兩年由我管理公司，你覺得怎麼樣？”
“小厲總的成就大家有目共睹，這兩年利行的收益就是最好的證明。”
厲宇管理公司這兩年，可以說是利行收益最好的兩年，少年的心氣和實力都是不可估量的。
他對康森一板一眼的回答並未表達什麼明顯的情緒，只是淡淡的哦了一聲，隨即話鋒一轉，“和我爸比起來，你覺得誰將利行管理得更好？”
這句話的聲音不高不低，不緊不慢，平淡到了極致，康森愣了一下，頓時就跨入了一個陷阱之中，厲宇漫不經心的問題，根本讓人防不勝防。
他半響的沉默也多少暴露了他的想法，但還是立刻整理情緒說着，“厲董和小厲總的管理方式不同，各自做出的成就也不同，不是能夠放在一起比擬的，何況都是爲了利行。”
厲宇眸色如墨，濃稠的化開，嘴角帶着不明所以的淺笑，不愧是能在厲承龍身邊呆二十年的人，反應力是挺不錯。
“說得也是。”厲宇嗓音多了幾分愉悅，但淺得幾乎沒有，讓人無法分辨他的想法，饒是康森這樣做了將近二十年的老油條，也不能準確分辨厲宇的情緒。只見他擡起臉，“我爸這兩年不完全管控公司，但權利還是在公司不容質疑，過幾年可能就想退休享清福了，康森，你對往後幾年有什麼打算嗎？”
他這話問得相當平淡，就彷彿是在討論今天的天氣如何一般，甚至有些關心的意味，但作爲當事人的康森卻完完全全聽出了其中的弦外之音。
厲宇的意思是他現在是厲承龍的祕書，在公司尚有一席之地，只是因爲厲承龍還不願意放手利行，可厲承龍終究是老了，最多也就在堅持兩年，就會徹底放手利行，康森卻還沒到退休時間，如果在這麼早的時間裏被待了二十多年，算是半個家的公司開除……那可真是得不償失。
現在擺在他面前的就是一道明晃晃的選擇題。
畢竟這些臣子，曾經都是看着他，評判他的眼睛，又怎麼會不顧忌？
康森垂下頭，“如果小厲總願意的話，在我退休之前，自然都願意跟着小厲總。”
“是麼？”厲宇脣畔的笑意明顯了幾分，“你要怎麼跟着我？”
康森愣了一下，看向厲宇的表情有幾分不解，但是撞上厲宇黑白分明的那雙眼睛時，他頓時就明白了，“厲董最近的行程很多，雖然不管理公司，但是小厲總關心厲董，我也會向您隨時彙報厲董的近況。”
厲宇臉上的笑意終是完全露出來，他點點頭，“好，我知道了，康祕書也繼續忙自己的事情吧。”
康森表面不動聲色，但內心確實鬆了一大口氣，“好的，小厲總。”
說完，他就擡腳離開了辦公室。
總裁辦公室的門再次開合，最後歸爲寂靜，厲宇的表情漸漸淡下來，變得面無表情，眼神空洞的看着辦公室，彷彿是在思考，又彷彿是在淡然平靜的看着，也不知道是看了多久，整個人都像是靈魂出竅了一樣，他才收回眼神，繼續忙自己手上的工作。
傍晚，傅家莊園。
黑色的勞斯萊斯幻影駛入莊園，如往常一般停在草坪上，穿着一身筆直西裝的男人從車上下來，迎着日落而立，英俊的臉龐如同古希臘的雕像，刀削一般完美，彷彿踏夢而來。
葉微待在二樓的書房裏，沒有看平板或者手機，也沒有看書，只是整個嬌小的身子陷在寬大而舒服的真皮座椅裏，眼神空洞，表情有些呆滯，像是在發呆，而且肯定發呆很久了。
她似乎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中，以至於傅景霆進來的時候，也毫無察覺。
男人走進書房的時候還以爲她靠在書房的椅子上睡着了，但是走近才發現眼睛是睜着的，發呆的時候眼睛都不眨一下，看起來就像是一個漂亮但沒有生氣的陶瓷娃娃。
“在想什麼？”
沉穩低啞的嗓音在空蕩且安靜的書房中響起來的時候，葉微整個人都被嚇得從座椅中坐了起來，安靜了太久，突兀的聲音驚出了她一身的冷汗，看清書房裏站着傅景霆以後，她才心神未定的拍了拍胸口，彷彿都能聽到心臟劇烈跳動的聲音。
看向傅景霆的眼神都有幾分嗔怪，“你怎麼走路沒有聲啊？”
“我進來很久了，是你一直在發呆沒有注意。”傅景霆走到葉微的身邊，緩緩蹲在她的跟前，“想什麼這麼出神？”
葉微盯着他的臉，看着他那完美無缺的容顏，聽着他溫柔的耳語，剛剛被驚動的情緒得到了極大的安慰，“沒什麼，在想今天出去遇到的一些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