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心而論，姜頌是她見到的第一個植物人。
跟她想象中的植物人，不太一樣，她看着就像個熟睡的正常人，露在毯子外面的一雙手白皙修長。
指甲上，是當下最流行的美甲樣式，嫩嫩的粉色，還貼了幾個小小的鑽。
顯然這是近期才做的！
更別提她穿的雪紡裙，也是最近國際上流行的一個款式了，以舒服和休閒爲主，很日常的風格。
對於一個植物人來說，這樣的面料不會給她加重負擔。
當下，紀寧煙心底肅然起敬。
這位不知名的先生，對他妻子的感情太深厚了，深厚到他的用心，明眼人一眼就看出來。
“有什麼問題嗎？”
大概是紀寧煙的目光在姜頌身上駐足了太久，葉尚蹙着眉，低沉的嗓音透着一股質問。
紀寧煙回過神，正要搖頭，待她看清楚姜頌的長相，她驚呼一聲，腳步下意識往前走。
“紀小姐！”
身後響起葉尚透着警告的嗓音。
雖然他允許紀寧煙進屋子來見頌頌一面，但這是出於爲了禮服的要求。
但不意味着她能如此冒犯，這麼失態地靠近她。
“這位是，姜頌前輩？”紀寧煙眸子在發光，猛地看着他。
那眼神燦若星辰，讓葉尚滿肚子的火氣，無法發出。
他皺着眉，壓下心底的不悅，“你認得我愛人？”
紀寧煙瘋狂點頭，滿臉歡喜，語無倫次地道：“我當然認識，我小時候看到過她的報道，當初姜頌前輩在國際拿獎的那個視頻，深深的吸引了我。”
當時她纔多大？
四歲還是五歲？
似乎紀東庭和秦敏帶着大哥和紀雲姿出去遊樂園玩了，將她丟在家裏。
她委屈得直掉眼淚。
哭了半天，後來打開電視，恰好看到姜頌的報道。
電視屏幕上，姜頌穿着華服，明豔動人，彷彿一個閃耀的發光體一般，被攝影機不停捕捉。
紀寧煙看得癡迷了，她從來沒有見過這麼漂亮的人。
當時她年紀太小，主持人說的很多話，她都聽不懂。
唯一聽懂的，大概就是姜頌，和衣服兩個詞。
可以說，姜頌是她有童年最深的記憶，自打這個時候開始，紀寧煙就記事了。
只可惜，當她慢慢懂事之後，再想尋找姜頌的消息。
姜頌早已經出了車禍。
除開對她過去的一些報道，市面上再也沒有姜頌的新聞。
更甚至，她當初看到的報道，也是姜頌再出車禍之前事了。
紀寧煙一直以爲，姜頌車禍去世了。
卻沒有想到，她車禍之後變成了植物人。
如此一來，姜頌豈不是當了近二十年的植物人？
“是麼？”葉尚的眼底，透着一抹審視。
這未免也太巧合了一點。
當年頌頌雖然很有名，但是僅限於在他們這個年齡段或者更大年齡的人認得。
像紀寧煙這個年紀的小丫頭，幾乎是她出生，頌頌就出了車禍。
“是真的，我發誓。姜頌前輩是我內心深處最嚮往的偶像啊……我沒想到我運氣這麼好，竟然有機會爲姜頌前輩設計衣服。”
一雙眼眸，亮得不可思議。
“我，我一定要設計一件最完美的禮服，我一定要爲前輩打造最適合她的禮服。”
或許是她臉上的表情過於精湛，自詡看人有一手的葉尚，竟然看不出一點漏洞。
“但願你能說到做到。”
此時，後院小樓的長廊，葉傾心正信步走過來。
她和姜媛呆的不久，畢竟姜媛還要上班，所以沒什麼事，她就提前回來了。
走到樓外，忽然看到管家竟然守在門口。
“餘伯伯，您怎麼在這裏？”葉傾心看着站得筆直的餘管家，臉上露出費解的表情。
餘管家今年六十歲，跟她爸是一起長大的。
多年來，餘家人一直是葉家的擁護者，對葉家人忠心耿耿。
餘管家雖然是管家，但在葉家的分量可不淺。
即便是葉傾心，也不敢對他無禮。
“大小姐不是出去逛街了嗎？這麼快就回來了？”餘成轉過頭，筆挺的腰桿子，彷彿是剛剛從戰場退役的軍人。
“沒什麼好逛的，就提前回來了。”
葉傾心說着，左顧右看，不見小樓的護衛。
不禁皺起了眉頭，語氣不悅地道：“這些護衛哪裏去了？怎麼能讓餘伯伯站這裏？”
“餘伯伯您稍等，我這就去叫人。”
“大小姐，不用了。”
“要的，您不能太好說話，若不然他們就更放肆了，若是以後我們不在，也這麼摸魚，讓別人進去騷擾媽媽怎麼辦？”葉傾心加重語氣。
她卻不知道，原本守在小樓的兩個護衛，根本不是什麼偷懶離開。
而是被餘成給打發走的。
葉家的護衛，都是在部隊歷練過的，恪守軍規，根本不可能做出該站崗的時候，卻去摸魚這種事。
“大小姐，你說的事不會發生。”餘成不方便解釋太多，攔着葉傾心道。
葉傾心被他一說，覺得也有道理。
“是不是爸爸上去了？才讓您在這裏等着？”葉傾心說着，正要從大門進去。
沒想到，一向好說話的餘成，卻將她攔下了。
“大小姐先別進去爲好，一會兒老爺就下來了。”
“我都不方便進去？”葉傾心愣了一下，心裏閃過不太舒服的感覺。
這可是前所未有的事。
從來，她在家裏都是暢通無阻的，連她爸的書房，她都想進就進。
要知道，她的大嫂，都沒有進入書房的權利。
沒想到這次，竟然被餘成攔下了，而且還是她最經常來的一個地方。
“是的，小姐出去逛了一圈，怕是肚子餓了吧？不若先回主宅喫點東西，墊墊肚子？”餘成笑容可掬地說。
葉傾心紅脣微抿，看了眼樓上的窗臺，垂着眼眸搖頭道：“我不餓。”
“我回房間休息了，餘伯伯再見。”
餘成目送她離開的背影，只恭敬地道了一句：“大小姐慢走。”
葉傾心一直走到走廊的鏡頭，都不見絲毫挽留，心底越發的煩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