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爲什麼狠不下心？倒是你，老是影響我，拖累你媽復健進度，你好意思嗎？”
老大夫早就跟紀寧煙熟悉了，壓根不帶跟她客氣的。
這段時間，都是有什麼話說什麼話。
完全拿她當自己孫女來對待。
“就今天這一次，以後我不吵不鬧了。”
“呵呵我不相信，你的信用值爲零。”
老大夫雖然將紀寧煙說得一無是處，心裏還是感慨的，到底還是個閨女好啊，心軟。
他自己就沒有女兒，也沒有孫女。
兩個兒子，兩個兒子又給他生了兩個孫子。
不管是兒子還是孫子，都是從醫，那性格就穩重得不得了。
就算是自家人受了重傷，在他們眼裏也就是一個普通的病患，都能以最快的速度進入醫生的狀態，給家人做手術。
所以老大夫愁呀。
“老大夫，你給我一次機會吧，以後你想喫什麼，直接跟我點菜。”紀寧煙重金利誘道。
老大夫這輩子也就這兩個愛好了，沉迷醫術，以及愛喫。
前者奈何不了他的了，後者，她還算是有一點本事的。
可惜，老大夫在原則問題上，壓根不被簡單的美食誘惑得到的。
“不行，別以爲我能被一頓飯收買，我可不是這樣的人。”
“就這麼說定了。”
紀寧煙垂頭喪氣地跟在他老人家身後，視線一直停留在姜頌所在的樓層上。
但是老大夫不發話，她也不敢往回走，只能陪着他老人家到處亂逛。
而此時，姜頌病房的門口，一個打扮和老大夫一模一樣的人走過去。
門口的兩個護衛只看了一眼，什麼話都沒有說，便往旁邊側了側身。
“老大夫”微微一笑，擡手擰開了門把。
緊接着推門進去，視線在病房裏巡視了一大圈。
這個病房比一般的病房要大，因爲是兩個病房合併起來的。
除開正中間的病牀之外，左右兩邊還擺放了一些復健的儀器。
“老大夫”的目光停留在那些儀器上，心底升起了懷疑之感。
尤其是，牀上不見姜頌的人影，他更覺得疑惑。
爲什麼姜頌最該呆的地方，卻不見她的影子？
他很確定，幾天裏，從未見姜頌離開過這個房間。
除開說，這裏壓根一直就是一個空房間，只是讓人守在外面做做樣子？
但他很快否認了自己這個猜測，那個進進出出忙忙碌碌的老大夫，可做不了假。
所以，姜頌她人，肯定還是在這裏的。
男人眯了迷眼睛，視線在圍着屋子轉悠了以爭取拿之後，最後落在病房的浴室上。
門虛掩着，裏面也沒有傳來任何聲音。
姜頌會在這裏面嗎？
但一個植物人呆在這麼一個浴室裏面？這個假設，有點不太成立。
除非……
男人還沒有想清楚除非什麼，就已經放輕了腳步聲，一點點走到了浴室門邊。
從看着的門縫裏，隱約能看到一個坐在浴缸裏的女人。
而男人看到那抹倩影之後，整個人的心臟被狠狠一擊，目光死死地盯着裏面。
姜頌，他魂牽夢縈幾十年的女人。
她竟然醒了，在裏面泡澡！
男人一瞬間激情澎湃，恨不得推開門就這麼進去，和她相認。
他吃了這麼多天的藥無濟於事，但在看到這個人的時候，那顆心一下子就安定下來了。
她就是他的良藥。
但他到底不敢隨意闖進去，骨子裏的界限分明，讓男人只敢在外面偷偷地窺探。
而此時的姜頌，也完全沒有察覺門口站着人。
她被可怕的藥浴包圍着，渾身上下劇痛難忍，整個人都快要昏死過去了。
別說男人腳步近乎無聲，就算是他發出輕微的聲響，憑藉着她現在的狀態，也不一定能發現。
痛到極致的時候，姜頌忍不住想，要是剛纔答應讓煙煙留下來就好了。
煙煙那張嘰嘰喳喳的小嘴，能吸引她不少的注意呢。
但這樣的念頭，只存在了那麼一瞬。
她就擺平心態了。
想她姜頌一個五十多歲的人了，竟然還想着依靠女人擺脫痛苦，這要是回到三十年前，她少不得嗤之以鼻，給自己一個耳光呢。
她姜頌從來不是這麼脆弱的人。
不就是痛了一點兒，時間長了一點兒嗎？
姜頌咬緊牙關，暗暗告訴自己，她能行。
但真的太痛了，痛到她意識模糊。
甚至誇張到感覺眼前的黑色藥浴，變成了可怕的猩紅色。
好像她不是泡在藥水裏面，而是泡在了血水裏面。
幻覺，這一定是她的幻覺，姜頌氣若游絲地想。
現在過去有半個小時了吧？
一定有的，或許等一會兒，就不熱了，她在心裏不停安慰自己。
而門外的餘成……對，正是餘成。
他在其他城市輾轉了幾天之後，才最終來到江城，並且在病房外面守株待兔了許久。
這才爭取到這個機會。
餘成看着不停顫抖，甚至發出痛苦聲音的姜頌，一顆心都要被揪緊了。
她到底在經歷什麼？
葉尚呢，爲什麼這個時候，放任她一個人度過這麼緊要的關頭？
餘成恨不得衝進去，好好安慰她，陪伴她。
但他到底是不敢。
不但是因爲骨子裏的界限，更因爲他對自己的不自信。
雖然連門口的護衛，都沒有發現這個“老大夫”是個冒牌貨，但他不敢和姜頌賭。
今天能見到姜頌，他就已經是心滿意足了。
萬一引起了她的注意，只怕以後他想再進這個房間一步都難了。
就在這時，姜頌的尖叫聲，猛地響起。
餘成整個人一顫，手比大腦反應更快，直接推開了浴室的門。
就見姜頌冷得瑟瑟發抖，臉上的顏色一片慘白，比起牆壁的白色瓷磚也有過之而無不及了。
他又驚又怒，這到底是個什麼東西，讓她泡的如此艱難？
餘成死死盯着那黑色水面，恨不得直接上前，把裏面的水給放掉。
而此時，姜頌也總算注意到浴室進來了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