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東人喝酒是很講規矩的,甚至有些人在酒桌上因爲安排的位置不合理就拒絕出席,這些工人也是如此,看上去都是無所謂的態度,但是看朱大景點名心裏都盤算着自己在班長中的位置,衆人中顯然鄧華方是最受器重的,也就是僅次於班長的二把手,而段師傅則有點尷尬,他雖然年紀大了點,而且技術也不錯,但經常倚老賣老,和朱班長有點小摩擦,剛纔安排送行宴甚至都不想參加,因此朱大景就少不了悄悄刺激一下老頭,朱木陽看在眼裏,心中也是有些想法,有人的地方就是江湖,就是在幾個工人之間上有這樣的明爭暗鬥,將來到了人事科,是不是自己就連睡覺都要睜着眼睛呢。下午楊曉梅遇到他的時候,已經若無其事給他了一點警告,這以後自己的日子絕對不像別人想象的那麼一馬平川。
鄧華方氣喘吁吁的進了門,扛着一個大箱子,進門就說:“大家別說,這個鄭妹妹真是實在人,這酒是好酒,古井貢,三十幾塊錢一瓶,煙是好煙,外國的駱駝牌。”
鄭詩華沒拿東西,仍是跑得氣喘吁吁,進門就怒道:“鄧鬍子,你跑啥?我差點攆不上你。你是不是成心不讓我來喝酒呀?”
鄭詩華以自己的貢獻獲得了所有在場人員的尊敬,就連一直對她很是不怎麼滿意的朱木陽都站起來:“詩華,快坐下。天太熱了,看你滿頭大汗的!”
鄭詩華很滿意的點點頭:“算你有良心!可我坐那兒?”
朱大景的稱呼也變了:“妹子,你想坐哪兒坐哪兒?能喝酒不?坐副陪,咱倆攜手?”這些菸酒可比今天的菜金貴多了,在坐的好幾個人都沒抽過這種外菸。
可是他話音未落,忽然彎了一下腰,嘴裏“哎吆”一聲,肖麗忙道歉:“哎呀,不好意思,朱班長,我不小心碰到你了!”
這一下顯然不輕,朱大景呲牙咧嘴了一下說道:“沒事沒事!那個鄭小姐,要不你坐到木陽旁邊,二人說話方便。”嘴裏再沒有剛纔那種調笑味道。
鄭詩華並不太懂酒桌上的規矩,也正好想和朱木陽說說話,高高興興就跑過來和吳尚榮換了一個位子,她拍拍朱木陽的肩膀:“小朱子,以後你可要加油呀。真要做了院長要記得我倆是一起來的設計院呀。”
段師傅來的時候已經很晚了,不過大家並沒有等他,見上了涼菜就開喝,段師傅有點生氣,覺得大家不給他面子,也幸好他的徒弟給留了位子纔不至於過分尷尬,他氣哼哼坐下,拿起一根放在自己面前的煙看了看,小聲嘀咕:“這是啥煙?怎麼屋裏有股臭腳丫子味道?”
鄭詩華使勁咳嗽了一聲,朱大景吃了人家嘴短,又急忙補充:“當然鄭師妹也很好看。”苗苗說道:“朱叔叔,我呢?”
“你也好看!”朱大景擦一把額頭上的汗,命令道:“華方,去把吊扇開大點,這麼熱呢!”
按照規矩,朱木陽也要致感謝辭的,他可比朱大景要文藝的多:“我非常感謝朱大哥、麗麗姐、苗苗妹妹…….”
鄧華方及時糾正:“亂輩了!哈哈!”
朱木陽笑笑解釋:“我知道,只是覺得叫麗麗姐都慚愧,她看上去不如我大呢。但又不能叫麗麗妹妹。”朱大景和肖麗臉上都如花開一般,心裏想着這小子沒白交往。
朱木陽知道他倆的事情,在學校時也沒少這樣捧過女生,本就是早就玩邊的套路,因此絲毫沒有心理負擔,不過很快他也覺得自己的腳被人踩了一下,不是很疼但卻也並不客氣,他故意不看鄭詩華,而是又繼續說道:“我還要感謝段師傅、趙哥、吳哥…..”他說了一圈,說到誰就笑着看誰一眼,對方也都是笑臉相迎。
“來到鉗工一班,就好像找到了自己在濟南的家,大家知道我在濟南沒什麼親戚,但是有你們我就覺得有了兄弟姐妹,當然段師傅你和我父親差不多大,我要叫您一聲叔叔了。”
鄭詩華正有點氣悶,這小子說了一圈怎麼就不提自己呢,剛要再跺他一腳,才聽這男孩說道:“要說設計院我最先認識的人,那就是我的小妹妹鄭詩華了,不管到什麼時間,我都記得我們一起走進傳達室大門的那一刻,詩華,伯母好嗎?我一直挺想她的!”
當時鄭詩華是和母親一起來報到的。當時沒什麼感覺,現在聽朱木陽帶點情誼的說出來,覺得很溫馨,她點點頭:“木陽,你說的人家都好感動,要不是我有了男朋友,我會找你的呀。”這聲音裏有點溫柔,但更多的是港臺味道的造作,朱木陽心裏鄙視,嘴上卻說道:“我哪裏敢高攀你。像你這樣有才華有品貌,而且重要的是你認識那麼多的人,又在咱們設計院檢驗中心上班,這種女子百裏挑一,和麗麗姐一樣,是咱們設計院獨到的風景線。”
這些話後來造成了嚴重的後果,鄭詩華一直認爲男朋友是高攀自己,沒過半年就和他分了手。後話暫且不提。
下邊就開始相互敬酒的階段,瓷瓶古井貢酒屬於高度酒,滿屋子酒香撲鼻,就連號稱自己不喝酒的肖麗都抿了一小杯,鄭詩華則是豪放,挨個敬了一圈後並無多少怯意,朱木陽喝酒一直留三分餘力,到後來就是說話爲主,偶爾喝一口也是趁着喝茶悄悄吐掉,他一直保證自己冷靜,明早就去人事科,他可不想酒醉的起不來。
聚餐喝酒是件很有意思的事情,幾杯酒下肚,即便是很矜持的人也都能鬆懈下自己的神經,以往的矛盾都能溶解,從前的情誼更加加深,但只限於一時,酒醒之後大家依然是各行其是,不過衆人皆醉我獨醒的場面也很好玩,沒有人真正知道朱木陽的酒量,看他斜靠在椅子上醉眼朦朧,大家自然以爲這小子酒量一般,也就自動忽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