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木陽繼續裝糊塗：“徐處長？您說咱們徐科長提處長了？”
張科員這才相信朱木陽那天的確斷了片，他笑着說：“你剛上班，不太懂！那天在聚餐的時候都已經說開了！另外，小朱，楊曉梅要調到咱們辦公室，這你也沒看出來吧？”
朱木陽的頭搖得撥楞鼓一般：“曉梅姐調到咱們辦公室？那我是不是就不用借調了？”
張科員現在的笑是完全很敞亮的那一種：“木陽，你想什麼呢？她是過來代表組織部門，以後咱們處叫做組織人事處！和你沒有絲毫的關係，你還是好好做你的工作吧。”
朱木陽裝出醍醐灌頂的樣子點點頭，仍問道：“張老師，我們這個部門名字變化挺大的，以前叫人事勞資科，現在是不是所有的部門都調整了？”
“也不是！”張科員很得意的賣弄知識，“這次設計院可是有史以來的大變革，咱們整體升格之後就是副廳級單位，院長和書記都是副廳，相應的，咱們部門就是副處級別了，可這次郵電總局一共批給我們八個中層機構，有一些就要精簡合併，這樣就有幾個部門沒有了。綜合計劃科、審計科等都被撤銷了，組織科和我們合併，審計監察弄到了一起，保衛科、後勤科、教育科都讓勞動服務公司吃了。一會兒你看文件吧，說是九點開中層幹部會公佈，馬上就有文件了！”
朱木陽“嗯”了一聲，不再言語。
這次的機構簡化歸併是設計院建院以來最大的一次，張科員因爲位置的原因知道得挺早，絕大多數員工都是上午開完中層幹部會後知道的消息，設計院裏頓時熱鬧起來。無論是技術中心還是車間工人，都對這次調整議論紛紛，因爲文件是組織人事處下發，新借調到這個部門的朱木陽自然是成發文件的人。
這次機構調整後設計院剩下了八個：綜合辦公室、組織人事處、財務處、審計監察室、檢測中心、技術中心、生產中心和勞動服務公司，紀委工會團委等一些部門則都掛靠在了審計監察室，又稱黨委辦公室。相對於機構的劇烈變動，幹部任命則少了很多，反倒有七八個原來的幹部沒有了位置，就像那晚上陪張科員喝酒的吳勇就沒有任命，劉雨露父親原來是技術中心下的研究室主任，這次也沒有再任命，因爲原來試驗車間的高主任提拔成了副院長，因此唯一一個新上任的中層幹部就是生產中心主任——潘富貴。
朱木陽發文件，也算是到了各部門亮了相，因爲文件簽收人必須是領導，因此朱木陽也認識了各位大佬，這八大金剛除了以前認識的少數幾個人外，其他人也都是笑容可掬，因爲從正科到副處是一個很大的臺階，估計最近會有各種變相的慶祝。
出乎意料的是在生產中心副主任辦公室遇到了鉗工一班的朱大景，他正在主任辦公室裏高興地大聲說着什麼。
生產中心領導辦公室有兩間，一間自然是原來的高主任，現在的高副院長獨佔，另一間辦公室則是兩個副主任，潘富貴和汪強。按照原來的排名汪強是第一副主任，潘富貴要排在後邊，只是都知道汪強一直和高主任有點小矛盾，這次提拔幹部潘富貴就有點逆襲成功的概念。高主任的任命是郵電總局下發的，要稍早幾天，因此高副院長已經去了辦公樓上班，這邊辦公位置暫時沒動。潘富貴仍然是和汪強對桌。
朱木陽敲門進來時，朱大景正從背後抱着潘富貴讓他請客，看得出來他倆關係非同一般，朱大景絲毫沒把潘富貴當做領導：“老潘，我給你說，這次咱們要去先鋒酒家喫野生王八，你現在一步登天成了副縣長級別，可要好好花錢請客。上次我們喝的是古井貢，這回也不能低了！”
潘富貴是車間工人出身，曾經做過朱大景的師傅，他性子耿直但不善言談，使勁推開朱大景：“大景，等等，等等！會讓你喫的！”他對面的汪強是前幾年畢業的大學生，樣子就深沉許多，他也不說話就是看着這師徒倆。
“老潘，你什麼時候搬家？搬到高院長那個房間？”朱大景又說道。他看着走進門來的朱木陽揮揮手：“木陽，你是不是給老潘送任命書來了？”
朱木陽感覺到了汪強的不快，心裏也有點覺得朱大景有點過分，他在車間實習的時候，就聽說試驗車間幾位領導之間有些矛盾，這個汪副主任有點自命清高，他和高主任分歧很大，高主任一直以爲試驗車間就是車間，應該按照生產調配工藝，而汪強則覺得試驗車間應該強調試驗二字，生產任務要給試驗工作讓路，而這個潘富貴則是老好人，誰官大聽誰的，現在看來是高副院長提拔之後踩了汪強一腳。
這種大人物之間的矛盾其實早被別人看得清清楚楚，試驗車間裏的員工也自覺分爲兩派，分別是高系和汪系，潘富貴自然是高系裏的主力干將，而且高系在車間內具有壓倒優勢，只有少數汪強分管的技術和工藝上有幾個支持者，朱大景這次上來就是耀武揚威，變相嘲笑汪強失勢的。
朱木陽旁觀者清，以前和試驗車間領導打交道的時候就感覺到了，高主任屬於強力控制手下的類型，而這個汪強居然剛和他掰手腕，一定是有所依仗，另外潘富貴屬於老好人的形象，是將才而絕非帥才，如果做二把手的的確確能有些成績，但這種人做一把手是不具備統治力的，很有可能會被汪強鬥倒，高主任成爲高副院長後，對車間的控制力不但沒有加強，而且會減弱！
見朱大景對着自己吆喝，他不但沒有相應，而是客客氣氣拿出文件夾：“汪主任、潘主任，我來發一份文件。”他說話的時候非常謙恭，有意無意低下頭遞過去文件，這讓汪強很是滿意，他也是個會來事的人，問道：“木陽，現在調到人事處去了，感覺怎麼樣？”他簽完字並不把手裏的文件交給潘富貴，而是還給了朱木陽。
朱木陽也並沒有馬上遞給潘主任文件，而是很認真回答汪強的問題：“對我來說都是新工作，要慢慢適應一下。剛開始在咱們車間實習，承蒙您照顧，謝謝汪主任！”
朱大景一把搶過朱木陽手裏的文件，拿給自己的師傅，他心裏有點不太高興，感覺朱木陽好像故意在和汪強接近，嘴裏就有點陰陽怪氣：“木陽，剛去人事處就對哥哥不理不睬的了？”
朱木陽自然知道他的脾氣，稍微捧一下就完全不知道了東西南北，但是當着汪強他真不太願意和朱大景站到一起，於是說道：“朱班長，看您說的，我這不是來發文件嗎？剛纔上樓時我碰到肖姐了”說到這裏故意停住不往下說，朱大景楞了一下，不知道他想說什麼，就在這時潘富貴桌子上的電話響了，幾個人都被嚇了一跳，趁此機會朱木陽說聲再見，拿着未發完的文件跑了出去。
這一圈轉下來也有一個小時，朱木陽回到辦公室的時候，正好遇到楊曉梅往這邊搬辦公桌，好幾個原來她部門的人一起過來幫忙，張科員則是依然大大咧咧坐在那裏接着電話，很悠閒的樣子，徐處長去開會了，楊曉梅端着自己的茶杯和一些用具站在屋子中央，很顯然她並不知道徐處長不在，現在只能有點尷尬的等張科員打完電話再佈置了。
朱木陽從外邊進來，馬上接過楊曉梅手裏的物品，放在自己桌子上，現在的位置是他們三人辦公桌成一個T字形，房間倒是足夠大，不過要抽調一個人去和楊曉梅對桌，朱木陽心裏想肯定是自己。他笑着說：“曉梅姐，你先坐一會兒。”那幾個辦公室的同事他都見過面，但是一時叫不上名字，看他們都有點惱怒的看着不緊不慢打電話的張科員，心裏暗暗替張科員着急。
楊曉梅笑了笑：“我不着急！木陽！要不咱倆做對桌吧，我們一起把你的辦公桌也搬過來。”朱木陽歡欣鼓舞：“姐姐，怎麼都行！”
張科員終於打完了電話，他似乎很客氣的說道：“楊科，你就和木陽做對桌，我和徐處已經做了十年對桌了，總不能你一來就拆散我們吧。哈哈！”他似乎覺得這話很可笑，不由笑了起來。
楊曉梅也笑了，這一笑差點讓旁邊朱木陽覺得渾身骨頭一軟，這纔是真的傾城一笑：“行！我是新來乍到，聽張科隨意安排！”衆人七手八腳給他們佈置一番，不一會兒就安排停當！
不過就在這時，徐處長回來了，他只看一眼楊曉梅居然和朱木陽坐成了對桌，就發了脾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