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木陽並沒說什麼安慰的話，那件事情本來就是朱大景做得不對，他不想無原則說好話：“大景哥，挺晚了，你回家休息休息！我們明天這個時間還在這裏見面吧！”
“你真的能來？”朱大景瞪大眼睛。剛纔他本能以爲朱木陽就是推諉敷衍。
“能！你說過一筆寫不出倆朱字的！”朱木陽笑了笑，夜色裏他的牙很白！
朱大景咬咬牙：“那我再等一天，本來我就想明天辭職的！”
第二天一到辦公室，張科員就興沖沖告訴朱木陽，去泰安開會的事情定下來了，楊曉梅和朱木陽一起去，九月十號報到。看屋裏沒人，張科員輕聲說道：“多虧了我認識總局人事處的龐處，他才答應讓你去的！到了那裏見到龐處好好替我敬杯酒。”
朱木陽連連點頭：“謝謝張哥！”一般兩個人單獨相處時，張科員總讓他稱呼“張哥”，當着別人就是“張科長”，有時也可以稱爲張老師，而朱木陽對楊曉梅的稱呼一直是曉梅姐！
“木陽，你沒出過差，這種會議一定要想辦法讓領導記住你的名字，喫飯敬酒時可要勇敢一點。能喝半斤喝九兩，這樣的幹部黨培養！”張科員正在點撥朱木陽，楊曉梅推門走了進來。
朱木陽馬上笑着打招呼：“曉梅姐，謝謝你！我妹妹看了你給我帶回去的教材，說真的是及時雨！”這話是他造出來的，朱曉華當時根本沒來得及翻帶回去的材料。
張科員臉色一沉，他現在一心一意拉攏朱木陽，沒想到這小子看不出事情，真是笨！楊曉梅臉上浮出她招牌微笑：“那就好！以後實驗中學印材料的時候我就多預定一份。”
她又想起一件事情：“木陽，週六彩排完了孫書記很高興，說這個《黃河頌》符合現在的大形勢，而且咱們都是職工出場，不像別的單位請專業演員上場，可他總覺得自己普通話不太標準，怕拖咱們大隊伍的後腿，問問你要不要換一個人？”
“那可不行！書記太謙虛了！”朱木陽自然不肯放過孫書記，那可是表揚拿分項！“曉梅姐，你替我給書記說說，那種捨我其誰的氣勢只有做領導的纔可以，換個別人就少了幾分力量！《黃河頌》就是歌頌咱們黨的大合唱，書記領頭纔行呀！”
“好小子，你這個小調度居然敢否決孫書記的意見。”楊曉梅開着玩笑，她何嘗不知道這是孫書記擺一個姿態呢。“要說你去說，我可不敢！”
徐處長推開辦公室的門：“小張，你過來一趟。”張科員答應一聲跑了過去。
“是不是肖麗的事情？”朱木陽看了張科員背影一眼，小聲嘀咕道。
“嗯。耿工出院了，剛纔我看着他拖着傷腿去到了處長那邊。估計這件事情不能算完。”楊曉梅說道。
“這倆人，唉！”朱木陽裝作嘆一口氣。“姐，你覺得這件事情往下發展會到那種程度？能不能把朱大景開除嗎？”
楊曉梅看了他一眼，這一眼讓朱木陽有點緊張，莫非曉梅姐看出自己的小心思了？
“這個事情可大可小！本來屬於道德層面問題，偏巧朱大景和肖麗都是黨員，我覺得咱們院領導不想這件事情鬧大，不然設計院黨風建設先進單位就徹底泡湯了。”
這無疑是個好消息，也就是說設計院應該有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可能性，朱木陽說道：“這個耿工看樣子不會善罷甘休吧！他要是鬧起來會不會找上級？”
“他？”楊曉梅一臉輕蔑的神色。“咱們設計院剛剛提了半格，從上到下都是想做出點成績，這件事情本來就像吃了個蒼蠅，老耿要是非惹大家不就是找死嗎！木陽，你以爲那個幾千萬的試驗車間項目就是隨隨便便選的設計院嗎？說不定咱們老大下一步有大好事呢？耿工破壞安定團結的局面？他沒有那個膽量！”
“哦”朱木陽似懂非懂。這些大局觀他真的沒有，楊曉梅的分析合情合理，可他以前根本想不到，朱大景也看不到這一點。“如果我是朱大景，下一步怎麼做好呢？”這個問題已經問得有點太直接。
楊曉梅一眼不眨的看着他，她說道：“你也想找個肖姐姐？”
“不是！不是！”朱木陽急忙否認。“我只是說朱大景現在好像走投無路了，他怎麼辦比較好呢？”
楊曉梅這才抿嘴一笑:“朱大景找過你了是吧？”
“沒有沒有。”朱木陽晃着腦袋矢口否認。他可不想和衆矢之的的朱大景站在一條戰線上，心裏更是多了幾分悔意，身爲自己的不理智而懊悔，都說君子不利於危牆之下，怎麼昨晚上看朱大景可憐，就想幫他一把呢！其實他做的事情真不應該同情纔對。“我只是覺得就好像下象棋殘局一樣，看看他有沒有機會，是不是死定了！”
“和死定了也差不多！現在肖麗一心一意和耿長明和好，希望得到他的原諒，尤其是他們女兒一回來，現在的局面是人家一家三位一體，肖麗就不可能說朱大景的好話。不管是情人還是其他關係，人最終都是自私的！”楊曉梅嘆了一口氣，似乎有感而發。
“啊！”這個情況真的是朱木陽不知道的，也就是說現在的朱大景完全做到了“四面楚歌”，肖麗的倒戈對他來說應該是最致命的，這麼說起來耿工還能原諒肖麗，朱木陽覺得這個男人沒什麼骨氣。“不過那種事情也不能說都是朱大景的錯，畢竟朱大景比肖麗小好多。”
“這和年齡有關係嗎？你們宿舍裏的孫曉均找了劉青蓮，不也是差了好多歲嗎？”楊曉梅忽然又笑了，她的這一笑才讓朱木陽感到幾分輕鬆，他真怕楊曉梅上綱上線。
楊曉梅接着說道：“朱大景不是一個壞人，也許是一時糊塗，但是你們男人沒有幾個能經得起美色誘惑。木陽，也包括你呀！”她的話音裏有了親暱的味道，反而讓朱木陽小心翼翼的。
“姐，我真是個老實人！”朱木陽想要喊出來，但看看門口，仍是壓低聲音表達了自己的不滿。
楊曉梅似乎不想糾纏這個問題，而是話鋒一轉，直接說到了朱大景身上：“現在大景看似身陷絕境，其實如果他不主動辭職的話，院裏也不會開除他，那樣反而會弄的紛紛揚揚，咱們設計院是個要面子的事業單位，這種事不會傳出去的。”
這一點朱木陽想到過了，可現在試驗車間裏已經停了朱大景的班長職務，就連像飛飛和李桂花這樣的新來學生都忙着加班，如此忙碌的時候也不讓他上班，只是一個“停職反省”待遇，估計是逼他自己走。朱大景破不了局就只能維持現在的局面，說不定他會沉不住氣提出辭職呢。就像昨晚他說的那樣！
要知道九十年代初社會變革纔開始，很多人是離不開鐵飯碗的，朱大景並沒有絕對的一技之長，真要從設計院被掃地出門，開除的名聲是無法再就業的，估計本地找工作都是個麻煩事，很有可能要去南方打工。
“朱大景應該主動出擊了，現在試驗車間的主任打壓他，別人也不好幫他說話，此時他最應該做的就是找高院長，然後再找孫書記，主動承認錯誤，把一些事情往肖麗身上推，或許有一線生機，他可以申請調離試驗車間，到最艱苦的地方去，比如說黃河北試驗基地。”
“曉梅姐，那也太不男人了吧！怎麼能把這種事情推到女人身上呢！”楊曉梅的主意開始朱木陽聽着連連點頭，但到了後來說把事情推到肖麗身上，他馬上不願意了，這真的不是故作姿態，朱木陽心中有着自己的道德標準。男人要有男人的擔當！
楊曉梅看他一眼，眼睛裏有點賞識，也有點嘲弄：“木陽，他現在都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你覺得他也和你一樣嗎？君子之風是要保持的，但他能和肖麗在一起，就說明他應該有心理準備。這個時候維護肖麗，反而讓領導不好說話。現在他需要的是承認錯誤，而不是做什麼偉岸的男人。男人和女人的事情永遠說不清楚。你不知道肖麗說了什麼！”
朱木陽擡頭看看楊曉梅，他想問問但總覺得不好意思，楊曉梅忽然想起了什麼，臉上飛過一片紅雲，一些事情真的不能說，倒不是保密，因爲那天肖麗講的事情有點太色。
“姐，我明白了！”朱木陽趕緊點頭。“咱們下週去泰安，我需要做什麼準備嗎？”
楊曉梅聽他不再問這個話題，也慢慢恢復了平靜：“不需要什麼，這種會議帶幾身換洗衣服就行。”
晚上，醉醺醺的朱大景聽了朱木陽的分析，其實很大程度都是楊曉梅的原話，他微閉的眼睛慢慢瞪大了，原來有些事情還可以那樣操作！